赵祯和苏锦一站一坐,一个呆立四顾,一个悠然垂钓;海风缓缓吹过,阳光将碧蓝的大海染上一层金闪闪的鳞片,螃蟹贝壳在沙洲的浅滩上缓缓蠕动,涛声舒缓,一切都平静安详,这和两人心中掀起风暴形成鲜明的的对比。
“你我君臣本可为一代佳话,却为何成了今天这样,你扪心自问,朕可曾亏待过你,当初你还是一名学子,朕不拘一格委你以重任,凭此你得以踏入仕途,朕对你也宽容有加,你犯下的大错不少,朕都一一原谅了你,短短十余年间,你便位极人臣,朕对你还不够好么?”赵祯轻声叹道。
苏锦头也不回的道:“从个人角度上而言,皇上待我还算不错,但是你的出发点不是因为我是苏锦,而是因为我能够给你带来回报,说白了,你需要的是我的才能,而非欣赏我这个人;我所得到的都是我用巨大的回报换取的,这一切甚至都不成比例;你忘了么?粮务之事后,你授予我的只是史馆舍人这个羞辱性的职位,科举之后,你因为有言在先才不得不将我外放知府,外放的却是渭州这个战乱之地;西北四路十几年的财政供给,朝廷一毛不拔,全由我一人承担,换来的是西北四路路使的职位;对夏、对辽作战,那一次我不是身先士卒数次九死一生,我又何尝抱怨过一次?又何尝因此便居功自傲过?”
赵祯道:“正因如此,你苏锦才成为我朝砥柱中梁,朕也对你依赖有加,群臣对你敬重,这些难道还不够么?你难道要朕将江山给你,才会对得住你的这些功劳?”
苏锦笑道:“皇上日夜担心的恐怕就是这件事了吧,你我相识也有十几年了,你压根就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当初我确实有光宗耀祖升官发财的想法,但后来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我是为了大宋千万百姓而为之,我是大宋人,我爱大宋,我爱这里的一切,我不愿百姓的生活困窘,不愿他们受外族的践踏奴役,不愿他们受贪官污吏的欺压,所以我要为他们尽力做些什么;皇上若以为我只是为你卖命,然后换来官职的荣升,那可就太好笑了。”[
赵祯道:“既然如此,你大可继续下去,为何躲到这里钓鱼来了。”
苏锦大笑道:“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我可以受累受苦,但我不愿意受气,特别是受那些坐享其成之人端的猜忌,这就像一个不事稼穑之人,吃着别人辛苦种出的稻米,却对种粮之人打骂之责,我苏锦不犯贱,所以我不干了,我放弃了,不可以么?”
赵祯道:“你是说朕便是那个坐享其成却端猜忌之人么?”
苏锦道:“当然是你,你身为皇上,却不能有容人之量;你既要天下升平,却又妒贤嫉能,生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你又要被人称颂为仁君,却又想举国皆为沉默羔羊,任你指使喝骂,你活得该有多累?”
赵祯痛心的道:“在你眼中,朕便是这样的人么?”
苏锦道:“何止是我,天下人都不是傻子,从新政之事你以范仲淹韩琦为挡箭牌,不敢公然承认新政乃是你的责任始,你便已经失去了我的尊敬;你只想坐享其成,却不愿为此承担任何责任,出了事便责罚臣子了事,岂是仁君之行?”
赵祯怒道:“朕是皇上,朕难道还要罪己不成?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君如父,臣如子,子代父过有何不可?”
苏锦丢下钓竿,转过身来双目炯炯的看着赵祯道:“你告诉我,除了你是皇上之外,你我有何不同么?”
“不同?你是何意?”
苏锦道:“你有几只眼睛,几个鼻子?几对手脚?你比我聪明?你不食人间烟火?告诉我,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赵祯道:“朕非怪物,如何会比你多长手脚口鼻?朕非神明,如何能不食人间烟火?”
苏锦道:“这就是了,既然你我没什么两样,为何你便可以成为皇上,成为决定他人生死,奴役他人替你卖命的上位者?你会说是以为你的祖先流血征战打下的江山,但先皇先帝的功业跟你有一文钱关系么?你凭什么便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
“放肆,皇上乃天之子,受命于天统帅万民,你这么说话不怕遭天谴么?”赵祯绝对没想到苏锦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思想。
苏锦摆摆手道:“别吓唬我了,你那一套对付百姓可以,对我完全效;我来告诉你真相,你不是天之子,天上只有日月星辰,并人替你做主,你和我们一样,吃的是饭菜,拉出来的是臭哄哄的屎尿,毫异样之处;你能当上皇上,完全是由于百姓们还没明白这一点,但是你比谁都明白,而很不幸的是,我明白这一点;说句不吓唬你的话,你我在这荒岛之上,我随时可以终结你这天之骄子的性命,只需用一块粗鄙的石块即刻,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只是要你明白,你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才能掌握他人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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