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些武士已经越搜越近,唐猎握紧双拳,准备竭力一战,就在这时,远方传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却是另外一支骑兵队伍來到这里。
唐猎暗暗叫苦,看來今日这场劫难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喝道:“这里是皇室的温泉行宫,何人允许你们來这里放肆,”唐猎微微一怔,这声音对他來说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忽然醒悟,这声音分明是玄鸢所发,内心异常惊奇,以玄鸢今时今日的身份,他竟然会亲自來到这里,不知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那些武士显然也认出玄鸢的队伍,吓得一个个慌忙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帝君,我等听说海族特使失踪,所以前來帮助查询她的下落,”
玄鸢冷哼一声:“这件事,朕自会处理,给我滚出秋峒山的范围,”
这些武士无人敢和贵为帝君的玄鸢顶撞,慌忙通知同伴离开了这里。
玄鸢目光望向前方的秋峒山,冷冷道:“给我仔细搜,一定要找出特使的下落,”
唐猎暗自叹了一口气,玄鸢的目的也是來找墨无痕,此时数名武士已经进入他们藏身的密林附近,很快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将墨无痕和唐猎架起來到外面,向玄鸢通报。
玄鸢挑起车帘,从缝隙中看着车前的那对男女,当他看清唐猎的容貌之时,内心剧震,他万万沒有想到唐猎竟然会在此地出现。
唐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向着玄鸢座车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玄鸢阴测测道:“留下二百人继续搜查,其余人跟随我前往洌水行宫,”
玄思翎站在温泉行宫的小楼之上,静静眺望远方的烟雨,手下宫内悄然來到她的身边,轻声禀报道:“启禀长公主,派出去的武士并沒有发现那两名刺客的踪迹,不过……”
玄思翎霍然转过身來:“不过什么,”
“帝君率领五百名龙林卫将山下的道路封锁,”
玄思翎怒道:“他好大的胆子,干什么,向我示威吗,”
那宫女吓得不敢做声。
玄思翎咬了咬下唇道:“传令下去,给我仔细搜查秋峒山的每一寸地方,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要将他们找到,”
宫女轻声道:“帝君那里怎么办,”
玄思翎冷笑道:“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
玄鸢静静坐在水榭之中,他阴冷的双目就像这潮湿的空气,充满迷惘的望向水面,看着洌水烟波浩淼的景象。
一阵冷风吹过,如丝的细雨少许沾湿了他的面庞,玄鸢下意识的裹紧了外袍,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喘而完全变成了铁青色,玄鸢用手帕捂住嘴唇,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唐猎和墨无痕刚好在此时被带入水榭。
玄鸢用力挥了挥手,示意让武士放开他们,移开手帕,声音嘶哑道:“坐,”
唐猎和墨无痕对望了一眼,在玄鸢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玄鸢的目光落在墨无痕的身上,低声道:“特使远道而來,却受到如此惊吓,这一切都是朕的失误,”
墨无痕礼貌答道:“陛下不必自责,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想让它发生,或许上天并不情愿让我们两国缔结盟约,”自从听到长公主玄思翎和亚当斯的对话,墨无痕早已抱定不再与玄武国结盟的念头。
玄鸢似乎并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淡然道:“元该如此,特使这次返回水晶城之后,希望你能够代我向女皇致歉,”
他的态度反倒让墨无痕感到惊奇。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唐猎失踪在悄然观察着玄鸢的面部,发现玄鸢脸色极其苍白,整一个重度贫血的面貌,说话的时候明显气力不足,心中暗道:“难道玄鸢生病了,”
玄鸢与墨无痕聊了两句道:“我不耽搁特使休息,刚好有两句话,我想单独对他说,”他口中所指的人自然是唐猎。
墨无痕点了点头,起身向玄鸢告辞。
唐猎和玄鸢彼此对视,在唐猎心中对玄鸢并沒有丝毫的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他,玄武国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玄鸢低声道:“玄波还好吗,”
唐猎内心一怔,想不到玄鸢和自己的对话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唐猎点了点头道:“好得很,”
“那就好,”玄鸢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他又开始咳嗽起來,白绢捂住嘴唇许久方才平息,移开的时候,白绢之上已经染上一滩血迹,玄鸢低声道:“你应该能够看出我得了重病,”
唐猎默然不语,心中暗道:“这混蛋不是想让我为他治病吧,”
玄鸢道:“我只怕活不成了……”他的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的悲哀。
唐猎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走去,低声道:“我可以为你检查一下吗,”
玄鸢点了点头,将手腕递向唐猎,唐猎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之上,只觉脉象凌乱不堪,显然病情极重,脸色立时变得严峻起來。
玄鸢道:“有人在我的饮食之中下了慢性毒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唐猎叹了口气道:“只要是毒药应该会有解救的方法,”
玄鸢苦笑道:“这次不同,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很难逃过这次的劫难,”
唐猎低声道:“太子想让我帮你吗,”他对玄鸢的称呼仍旧是以前那样。
玄鸢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怕这次你也无能为力,”
唐猎知道他说得的确是实情,自己并不擅长解毒,更何况对玄鸢体内的毒性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手。
玄鸢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到悟出了很多的事情,”他站起身來,缓步走向西边的窗口,双目望向远方道:“我崇拜我的父亲,我曾经希望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像他那样的领导者……可是今日我方才明白,我无法像他那样……”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目。
唐猎此时对他的厌恶突然变成了一种同情。
玄鸢道:“父王决定将权位交给玄波对我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我无法相通这件事,我甚至想不惜一切的去证明自己的能力,”
唐猎低声道:“你有沒有想过,玄波从未想过与你争夺帝位,为何她要一直隐瞒密诏的事情,全都是因为想保全你们的兄妹感情,”
玄鸢点了点头:“只可惜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亚当斯与长公主勾结,一心想谋夺我玄氏基业,司马泰表面上支持我,可背地里却悄然发展自己的势力,整个王国已经是一盘散沙,”
唐猎忽然发现,玄鸢并非是一无是处,他对帝国的形势和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十分的清楚。
玄鸢冷笑道:“他们以为我蒙在鼓里,想要利用我,其实我早已看透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可惜……上天却不给我机会,”
唐猎点了点头道:“有些时候的确是人算不如天算,”
玄鸢低声道:“亚当斯虽然是龙骑士,可帝国之中最为可怕的并不是他,”
唐猎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向玄鸢走进了一步。
玄鸢道:“真正可怕的人物是司马泰,在我登上帝位之后,他借着我的信任,迅速发展自身力量,现在朝中已经遍布他的爪牙,亚当斯和长公主是与海族联盟的支持者,他们想利用海族的力量铲除穿云城的势力,然后再取代我的地位,无论他们的目的何在,最终还是希望玄武国早日走入统一平定的格局,”
玄鸢话锋一转:“司马泰却全然不同,他根本不希望海族与帝国联盟成功,他的目的是让玄武帝国继续在内战中消耗下去,普龙启途中遇刺之事,也八成是他的所为,”
唐猎忍不住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对他有何好处,”
玄鸢低声道:“我怀疑他就是帝国中最为神秘的龙骑士,而且他极有可能是魔帝秋禅的手下……”
唐猎倒吸一口冷气,玄武国内部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假如一切真的像玄鸢所说的这样,魔帝秋禅的力量实在是可怕到了极点。
玄鸢道:“我虽然愚鲁,可是我也不想祖先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我不想在泉下无颜面对我的父亲,我不想成为整个帝国的罪人,”他的泪水无声流下,心中的懊悔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袒露。
唐猎感动的点了点头,玄鸢之所以会对自己说出心中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将他的话转述给玄波,唐猎道:“我想玄波公主知道这一切,一定不会再怪你,”
玄鸢转过头來,惨然笑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借着你获得我妹子的原谅,我已经命不长久,只希望妹子能够保住我们祖先的基业,在我有生的日子,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帮助她,”
唐猎道:“我与特使不巧听到长公主与亚当斯大将军的对话,只怕他们已经对你的皇位迫不及待了,”
玄鸢冷笑道:“在他们眼中,我一直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唐猎心中暗道:“你有何尝不是呢,”
玄鸢道:“亚当斯和长公主似乎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唐猎淡然笑道:“我们撞破了他们的奸谋,这是难免的,”
玄鸢道:“有件事恐怕你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捏造你和特使串谋刺杀长公主,杀害玄冰贤者的罪证,不日就会传到海族女皇的耳中,”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已经沒有了退路,”
玄鸢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你们离开帝都,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唐猎告辞玄鸢之后回到暂时栖身的院落,墨无痕听到他返回的动静从房内走了出來,好奇道:“帝君找你究竟有什么要事相谈,”
唐猎苦笑道:“只怕我们又有麻烦了,那柄短剑果然被他们所利用,”
墨无痕轻声叹了口气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其实我已经无颜去面对女皇陛下了,”
唐猎一时间并沒有听懂她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
墨无痕又羞又怒,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你……”话一出口,顿时觉得十分不妥,俏脸之上两片绯红。
唐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想不到自己在神志迷乱期间竟然和墨无痕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他识时的岔开话題道:“你有沒有发现玄鸢有什么不妥,”
墨无痕点了点头,她是用毒的行家,早在第一眼看到玄鸢之时便已经看出玄鸢身中奇毒,轻声叹道:“从他的面容來看是慢性中毒的征兆,现在只怕毒素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就算是找來解药,也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唐猎道:“我虽然对毒药并沒有什么研究,可是我曾经中过的毒应该不在玄鸢之下,既然我都可以痊愈,他为何不可呢,”
墨无痕道:“你的体质极为特殊,更何况你中毒的时日尚浅,与他完全不同,”
唐猎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明白玄鸢的确已经无药可救,不觉生出莫名的悲哀。
墨无痕偷偷望着唐猎,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善良侠义的男子就是之前无耻**自己的恶魔,他们都在竭力回避过去的那段事情,可是谁都无法将那件事真正遗忘,墨无痕默默问自己道:“我该如何对待他,”
当晚玄鸢亲自坐船,沿着洌水顺流而下,一直将唐猎二人送出帝都,临别之时他交给唐猎一个竹筒,郑重道:“一定要将它亲手交给我妹子……”
目送玄鸢的大船远去,唐猎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为何人往往要到临死之时方才感悟到亲情的可贵,如果玄鸢沒有误入歧途,此时的玄武国又岂会给这帮奸臣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