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依在那一刻对他真有点刮目相看。
有意无意地抚摩了一下自己手背上那残余的两道、已经被污染成深紫色的令咒,少女扭动僵硬而酸痛的脖子,转头看向了身后那一片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黑雾。这伴随着两人初见而刻印在她*上的令咒,曾经也是她与r最直接的维系,她也正是凭借着其中的一道才在圣杯混沌的梦境中找到了濒临绝境的r……可是现在,他们就如同两道最普通的疤痕,失去了鲜艳的颜色同时也失去了联络她骑士的力量。
是那个时候吧……就是在r为了保护她而松手的时候r他自己选择了切断他们二人之间这以令咒维系的羁绊,只要他想,以他那与长光属性十分相似的宝具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逃吧,吾的……r啊!无论如何,请您务必平安地活下去——】
早已经不是那个吠舞罗里对感情懵懵懂懂的天真少女,尝过了情爱的滋味,由依又怎么可能对r的心意一无所知?玩弄人心的前提至少要最大程度地感知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抱有善意的如何利用、怀有恶意地如何劝诱……她可以在短短几年内爬上密鲁菲奥雷首领的位置,除却在地下街摸爬滚打所学会的一切之外,那帝都贵族军部间尔虞我诈的明争暗斗也让她获益匪浅r是一个骑士精神至上的勇士,那么她就尽量收起自己那阴狠狡诈的一面,给他更多看到自己作为一个高洁勇敢的公主形象……长期的马菲亚生活让她对周围人的情感变化无比敏、感,所以可以说,她一早就洞察了r那不可言说的心意。
除却惊讶之外,若说没有一点点高兴,那绝对是虚伪过头。但是在小小的骄傲之后,她更明白以二人现在的关系是绝对不可能——迪卢木多不过是短暂停留于现世的亡灵之身,而她虽然爱着一个亡灵,但却不是他、将来也不可能变成他。
所以,他既然隐忍不说,那么她也就装聋作哑——可是,就算她装聋作哑,就算他不过是生命只有短短数天的亡灵,那也不代表她可以坦然接受对方做出这样彻底的牺牲。就如同那个时候,她选择丢掉了宪兵团长奈尔·多克递过来的橄榄枝,拒绝对雅斯托利亚的死视而不见、踩着下属的尸骨走到帝都更接近王政的地方去——
抛下同伴独自离开,无论走到哪里去,都不是她能够接受的结局。
“你这是要回去救r吗?别犯蠢了。所谓英灵,就是历史上早已经死去的人,与你相处的也不过是些留有生前记忆对现实还抱有幻想的亡灵罢了。只不过是依靠着魔术师供魔才能在现世勉强逗留数天……”
完全无视了身边还站着的rider,卫宫切嗣扶着战车金色的扶栏勉强站起,一边狠狠攥住了少女的肩膀,一边以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不解地地吼出声:“由依·基里奥内罗!你自己不也说过的吗?!——【不管是暴君明主,还是王侯将相,在你的眼里,都不过是历史车轮下的皑皑白骨罢了!】死去之人的时代早就随着他们肉身的消亡而一起逝去了,所谓将来那是属于我们活着的人的!你有必要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把自己活生生的性命赔上吗?!”
“以你的能力……用你之前打败archer时的那一招!即便是隔得很也可以打中并摧毁圣杯的吧?!”
“卫、卫宫……先生……”
被男人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震了一下,韦伯下意识地看向了男人,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困惑:明明之前的战斗中,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由依于死地,那么现在既然少女自己选择奔赴险地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为什么……明明被圣杯吞噬之前还想着杀死由依小姐的卫宫切嗣,现在不但冒险救了她,甚至还把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已经死去的亡灵……的确,卫宫先生。你说的没错,既然被我们从圣杯中召唤而出,那么他们其实都是已经游历过死亡的亡灵了吧?未来也的确是属于我们生者的,嗯,这一点也没错……”
微微叹了一口气,少女仿佛万分无奈一般地轻轻低下了头:“我不后悔如此说过,也不会介意在任何人面前再说一次。但是卫宫切嗣,在我离开之前,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和你说明——又或者应该这么说吧?有一件事情,一种能力,我希望你可以再次学会……这说法可能有点狂傲?那么就请你听我说一说,我对于圣杯那一问真正想要回答的东西罢。”
“什——”
“或许从社会总体幸福感的计算上来说,的确无论是谁,都应该被平等对待,如果硬要衡量也应当以生命对社会的贡献值以及未来价值、老弱病残等来判定;捕将任何个人的爱恨情仇代入计算,无论如何不去动摇自己拯救大多数人的决心,就这一点来我也很佩服你。”
“但是卫宫君,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所有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且无比珍贵的】。”
“你现在在说什么蠢话,我们要讨论的——”
“你可以拯救!”猛然抬高了声音,少女清亮的声音重重截断了男人急切的劝说,“如果你想行恶,你甚至可以掠夺!但是唯有审判,哪怕是一根草芥性命的价值,你也绝没有资格去定义——如果无法拯救,至少也不要轻易就放弃,因为生命是远比你想象更加坚韧不屈的存在!哪怕是一株小草,为了生存都可以钻破坚硬的顽石,你永远不可能想象到那些挣扎着饮下污水吞食着馊掉饭菜、看似命若悬丝奄奄一息的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也没有人可以知道人为了自己重要珍视可以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那才是远比‘圣杯’美丽而真实的奇迹!”
“然后是……r.”
突然间轻笑出声,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卫宫切嗣放在自己肩膀上、因为冒险救助她而伤痕累累的手,转过身眯起眼睛,对着身后的三人绽放出了一个宛如天空一般明亮的笑容:“saber,archer,berserker……其他的英灵怎么样都好,但是我的r就是不一样!”
“我不管什么众生平等,也不管什么万物一般,更不在乎他到底还能活多久……但是既然他是我由依·基里奥内罗的英灵,那么他对我而言,和其他英灵其他人就是不一样的!”
“生命本身的确没有价值的区别,但是对我而言,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就是无价之宝,与那些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普通人相比当然是绝不一样的!对我而言,这两者的价值是天壤之别!为王者,忠你爱你的人比之无关之人就理所当然拥有更多的财富和特权!所以我会去救我的臣下,无论他此刻是否变成了一滩烂泥还是理智全失,无论他是获得永生还是性命须臾……”
“哪怕他的生命就只剩下一秒,我也要让他看到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我也要让他明白他的王,给予他忠诚和感情的回应!”
“——既然他尊我为王,那么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他!”
在那一瞬间,尽管身处邪恶与黑暗的深处,卫宫切嗣在对上少女深蓝色的眼瞳时却怔然说不出话来,那仿佛有无尽的希望和骄傲在绽放在燃烧在轰然炸亮的光芒,竟让他感到一种无法直视的耀眼和夺目,将他原本想要阻拦的话语尽数堵回了腹中。
“所以……快逃吧。”
抓起了卫宫切嗣的手放在了一边,由依最后坚决凌厉的视线,在长光的映射下化作了一个柔和的笑容,“请放心……”
“这场圣杯战争,我来为它画上休止符。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一滴血为它而流下了——”
(三)
所谓王啊,应当比任何人都更加贪婪,笑得更为肆意欢畅;
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与道路;
为王者,一怒之下,伏尸百万;
为浊为清,都登峰至极!
唯有如此,为臣者方才会对王者心生倾慕,神往追随。即便王死去,天下万民也不会迷失方向,只会紧追着王的步伐,在心中点亮着“我亦欲为王”的憧憬之光——
分不清是少女的瞬步更快,又或者rider的神威车轮更甚一筹。只不过是短短一刹那的时间,韦伯再回过神时,耳边只剩下了狂啸的风声和战车隆隆的雷鸣声,少年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rider曾经在三王酒宴上关于为王者的定义甩到一边,而这时神威车轮已然驶过了冬木大桥的上方。
“那、那是……”
圣堂教会的方向,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寻常人无法看到,但是在魔术师们的眼中却是惊心动魄的景象,宛如一颗在冬木市之上不断颤动收缩着的丑陋巨眼——那即是圣杯此刻最真实的形态,它宛如一个漩涡一般扭曲旋转着,四周缠绕着血色不祥的光芒,然后在那黑布一样悬挂的夜幕上,缓缓流淌下眼泪一般的血雨——倾盆大雨。
“……!”
宛如是煮沸了的开水被硬生生掀翻,又好像汛期决堤而来的巨浪!这岩浆般的血浪携着名为“此世之恶”的强大负面魔力倾覆而下!在那一瞬间,卫宫切嗣的心脏几乎绝望得停止了跳动——然而下一秒,金橙色圆形的结界骤然现出,那沸腾汹涌的血浪就这样在城市的上空被猛然截断,就像是一个橙色巨大的容器将所有的不祥和恶意眨眼盛起笼罩,与下方那安静无辜世界彻底隔绝——
在那之后,金橙色耀眼到极致的光芒在冬木市的上空宛如骄阳一般亮起。
——拯救你所能拯救的,然后剩下的……
卫宫切嗣原本向前伸出的手突然无力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而他和韦伯的身后,传来了晨起路过人们恍然无知的声音。
“啊,天亮了啊……”
——我来拯救。
从那金橙色光芒收歇的方向,一轮橘红色的太阳正缓缓升起,空气中绝望而浓烈的毒雾失去了源头和归宿,正一点点散去。
新的一天,到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