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了自己r的肩膀,刚想开口说些驳斥r的话语却突然顿在了那里。
不是恐惧,没有一丝迷惘——rider掌心之下,并没有传来高大从者以为的颤栗,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没有回避r可以说是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也丝毫没有被男人之后充满挑衅意味的宣言所激怒,少年只是轻轻舒了一口气,认真地迎上了r微带敌意的审视目光:“那么,只要我们两边的利益达成一致,是不是r你就不会如此反对继续结盟了呢?”
r绝然想不到的是,自己方才的一番严辞令色飞弹没有吓退少年,反而促使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在韦伯的脑海中瞬间成型:“真田由依……如果可以,我愿意放弃圣杯给予r的许愿机会,将它让给你……”
充盈在狭小汽车空间内、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游走,韦伯整个人攀住了车窗,以一种仿佛在试图窥探一个和他所身处之地截然不同的世界般的姿态紧紧地盯住了真田由依。血肉横飞的战场,尔虞我诈的过招,在生存与死亡边缘游走的时间不过是短短数天,却已经足以让这个当初怀抱着可笑野心的小小少年光速成长。直至多年后回忆起这段时光,彼时已经成为埃尔梅罗二世的韦伯虽然无比反感这位密鲁菲奥雷的首领将他比作误入仙境的爱丽丝,但却从不去否认曾经的自己天真得冒傻气。只不过是一念之差的小小贪念,在少年人的不甘和妄想催化下,他以一种蹒跚学步般可笑的姿态进入了这个属于全世界魔术师和强者顶端的战场,而最初的他甚至不知道,在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就已然是最大的赢家了。
——这一点,即使是现在,他也仍然不知道。但是这连日来所经历的一切,也已经让少年脱胎换骨了。那些充满少年意气的可笑想法一扫而空,虽然还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影子,可是韦伯却已经明白了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比起胜利和所谓的认可,对他而言更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将圣杯拱手相送——那样对rider来说也太不公平了。所以,所以……既然r的愿望只是为由依小姐你完成心愿的话,那么……那么作为交换,就请把属于的许愿机会给rider吧!”
以及,什么是可以让步的,什么是应该争取的。
(三)
夜晚的天空隐隐约约飘着几朵薄薄的云,月光好像水一样被云层兜住,只有些许洒落下来,再经过圣堂教会那破碎的斜窗过滤,这充满着绝望的杀戮之夜竟在此时显现出了几分诡异的柔美。
只是不知道这夜色落在卫宫切嗣的眼中,又是怎么样一番残忍的光景?又或者他早已经习惯了绝望,根本不会有任何感受。
“卫宫切嗣……啊啊啊啊——!”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韦伯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愕然神情,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飞速地坠了下去,在他身后的rider无比熟练地一个提溜将已经大半个身子掉入地下的少年拎了回来——于是当真田由依和r看过来的时候,就恰好看见了韦伯少年整个人被rider拎着后领,双手不知道是因为惊恐还是羞愧而紧紧捂住了脸,就这样悬在半空中晃荡着……
“总觉得卫宫切嗣想干掉你根本用不着亲自出马啊……”
“可、可恶!你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总之快点给我忘掉刚刚的意外啊!!!”
被一脸无语的rider放在了地上,韦伯原以为按照由依的促狭性子一定会继续损自己两句来找回之前被自己说服的主动性,毕竟少女的性格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低调性子。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少女非但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取笑他,反而轻轻“咦”了一声蹲下身子,单手按住了脚边摇摇欲坠的地面。圣堂教会的总体建筑结构可以说是非常稳固,只不过在这短短几天内,经过了卫宫切嗣毫不留情的大火焚烧,saber、berserker以及r又在墙体和屋顶上大施拳脚,最后还硬生生承受了rider的神威车轮这个黄金推土机从天而降的重击……这由钢筋水泥和固定结界支撑着的秘密地下室才终于显现出来。
“滋啦啦……”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真田由依朝着地面下试探着伸出的手去,在距离教堂地下一只手臂的距离处仿佛摸到了什么坚若磐石的阻碍。
“地、地下室吗?”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地面上裂洞的边缘,韦伯几次想要尝试着像由依一样伸出手去探,不过最终平衡性超差的少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会是什么在下面呢……从魔力波动的强度来看,这下面应该是言峰家的魔术工房吧?一般来说这种保护结构的魔术结界想要解除的话恐怕很麻烦……”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圣杯……原来如此。”
虽然从一开始,仅仅是瞩目于这东方传说中的奇迹之杯而参加了这所谓的圣杯战争,但是从根本上,由依的心底始终存在着的一个疑惑,在这一刻终于解开。在她所能搜集到的文献中,或许是出于对“御三家”魔术的保护,在介绍圣杯战争时仅仅是以“远坂家提供魔力之源并将之从地脉中导出、爱因兹贝伦一族制作圣杯、间桐家开发能够联系和强制命令英灵的令咒系统”这样的寥寥数语作为解释。这其中,最让由依费解的环节,便是“爱因兹贝伦一族制作圣杯”了。毕竟从圣杯战争开始到现在,远坂家的魔力之源完成了英灵现世的奇迹,间桐家的令咒系统实实在在地铭刻在每个r的手背上,唯有爱因兹贝伦所制造的圣杯实体始终不见踪影。
为什么代表爱因兹贝伦出战的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两手空空地下飞机,远坂时臣和间桐脏砚却毫不在意?为什么作为爱因兹贝伦根据地的城堡卫宫切嗣却可以说丢弃就丢弃?为什么从一开始爱丽丝菲尔给她的感觉就迥异于常人?
圣杯的实体,究竟在何处?
【尽管已经竭尽全力去学习人类的感情,但是果然,有些东西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吧?】
——现在想来,在爱丽丝菲尔的意识魂灵与她的预知梦交错的时候,那个银发赤瞳的女子,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远坂家擅长宝石魔术,间桐家使用刻印虫作战,而爱因兹贝伦家,则站在炼金魔术领域的顶峰。
炼金魔术……人体炼金。身为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爱丽丝菲尔既是saber的魔力源,又是爱因兹贝伦的人形武器,最终,也是圣杯降临的载体。
绝望绽放,向死而生。从一开始,爱丽斯菲尔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她知道卫宫切嗣的理想,也知道自己的结局,可是为了所谓的“世界和平”,她竟然选择了为那个注定为了世界杀死自己的男人而战……这一瞬间,由依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从容赴死的尤尼。
这样一想,由依一下子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卫宫切嗣会在saber死亡的情况下,也坚决不退出圣杯战争了。赌上了他所拥有和珍惜的全部,这个男人对于圣杯绝对是志在必得、不死不休。
“这下面……地下室里陈放着的,恐怕就是被言峰绮礼掳走杀死的爱丽丝菲尔,又或者说是,已经变成圣杯载体的爱丽丝菲尔。”
不过,理解了又如何?卫宫切嗣有他不死不休的理由,而她真田由依同样有她不死不休的理由。
轻轻屈起手指扣了扣脚下四分五裂的砖石,墨绿色长发少女深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倏然亮起。没有去看身侧被自己话语惊得找不到舌头的韦伯,由依站起身,当她转向了r的时候,脸上早已掩去了所有复杂难言的神色,只剩下了平静如水的漠然。
“比起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很可能到处布满了不知道是卫宫切嗣还是言峰绮礼的魔术陷阱的圣堂教会里去寻找地下室的机关和入口……韦伯,想不到你的运气还真不错,这次算我和r借了你的光了r!”
“我明白了,维尔维特君,还请你和r一起后退一下。”
毫不费力地从少女简简单单一个挥手的动作里收到了确切的命令r会意地一个点头,扬起被深绿色铠甲包裹着的小麦色手臂,一道深红色的强光自他的掌心延伸而出,“破魔的红蔷薇”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半圆形的弧线。
“诶,诶?‘运气真不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r突然……”
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韦伯下后退了两步,话音未落,却见黑发金瞳的枪之骑士紧握着深红色修长的红蔷薇,已然蓄力摆好了架势——下一秒r整个人如展翼的巨鹰般腾空而起,瞬间化作了一个点!感受到四周流动的风刹那间被带动着向上涌起,韦伯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r全部的身影都宛如被点燃了似得融成了一个深红色的点,四周的风在极其短暂的一个时间点立时倒流,包裹着那深红的一点席卷挥击而下,朝着他脚下的裂口猛然灌入!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韦伯只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颤,圣堂教会穹顶上破碎的壁画漆块连同着灰尘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少年顿时被呛得一阵急咳。
“走吧。”
少女白皙修长的手臂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轻轻挥了挥,烟尘散开,隐约露出了墨绿色长发少女那残留着几许擦伤的坚定面容。毫不犹豫地踹飞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块落石,由依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板在r的这一击之后是多么的脆弱,径直走到了洞口,踩着漆黑裂口的边缘低头朝下看去。
不、不是吧……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弯下腰,单手撑住洞口的边缘便是毫不犹豫地一个侧跃,韦伯眼前瞬间一黑,差一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这位姑奶奶!他刚刚好不容才在rider的救助下才没有掉下去你怎么就……好吧他知道r的破魔枪可以直接破坏魔力形成的结界!但至少给他这个普通人一点做心理建设的时间……
这一次,还是熟悉的悬空感,还是熟悉的手感……手感什么鬼?!为什么他好像突然被拎了起来?!为什么他好像离那个洞越来越近了?!为什么他好像要掉下……rider这个魂淡给他等一下啊啊啊!!!
“嗯r这条路选的还真是甚得朕心啊!走咯,小子!”
“啊啊啊啊啊啊——!”
……
直到韦伯的尖叫声消失在地下,整个圣堂教会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在经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死寂之后,那堆积在墙角的废石突然微微动了下,一只布满茧皮、沾满了血污的大掌艰难地伸出,随机狠狠拨开了压在上方的石块,黑色的身影犹如在深海中潜了许久终于得以浮上水面似得,迫不及待地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爱丽。
明明已经虚弱到了极限,但是在真田由依说出爱丽在地下室的时候,卫宫切嗣的四肢却仿佛濒死的旅人重新看到了绿洲一般,被重新注入了力量。
爱丽……在等着他。
就在这里,就在这地下。
——无论何处,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