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也走进佘檀舟开好的房间,他早就在里面了。
正规的三件式黑色西装,亮蓝底色缀黑千鸟格领带,手工亚光面皮鞋,他单手插口袋,倚在窗口,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肩上,那远眺的男人,俨然是一幅画。
“来了?”他淡淡一句,捻灭手中夹着的燃烧一半的烟。
如也第一次见佘檀舟抽烟,总觉得这人抽烟时有种薄暮一般的忧愁,然而又极尽优雅。柳向晚烟瘾大,所见之时除非禁烟区,否则必叼根烟,那样子比较痞气,有种张狂,这二人产生鲜明的对比,一个类似冥想的艺术家,一个类似目空一切的战士。
如也规矩地坐在椅子上,防备地盯着佘檀舟。只见他看看表,打开电视,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按遥控器,一边问:“难得开次房,别浪费了,要泡澡吗?”
我要不要夺门而逃……如也抿着唇,暗自盘算了很久,觉得以佘檀舟的智商和品味,不至于愚蠢到叫她来文江宇婚礼的场所行苟且之事,以便借此羞辱文江宇。
“呃……我晚一些再……再洗……”
“来得及吗?我们办完事就马上退房的。”
噗……如也泄气,脸色一白。
佘檀舟一笑,如也知道他又故意耍她,便狠狠瞪他一眼。
电视里在播新闻,什么美国和叙利亚又干架了,什么领导又视察江苏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佘檀舟又看看表,走到窗边往下看,一脸阴狠的坏笑,好像地主看见丫鬟小翠似的。
如也好奇,跑过去一看,原来这个房间刚好可以看见饭店门口的一片空地和两边的停车场,那里现在停满了来参加婚礼的车,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有时还能看见新郎文江宇一路小跑出来,握住什么人的手,把人往里迎。
这场景,是如也想过,又没想过的。想过自己是新娘,和他一起接受祝福,没想过的是新娘换人了,新郎还是他。
婚宴开始前半个小时,是宾客最多的时候,佘檀舟就那样站在窗边看,如也也趴在窗口,时而伸头看看楼下,时而疑惑地看看佘檀舟。
早知道这里位置这么好,我就带一箱西红柿来往下扔。如也想入非非,却不想被佘檀舟敲了一下脑袋,怒瞪过去时,佘檀舟用下巴,指了指楼下。
那眼神,极其阴险轻蔑。
如也一看,不得了!
什么时候开进来一溜的货车,整齐地排成两排,之后一些人跳了下来,从货车里搬出一个个——
花圈。
葬礼上用的那种,扎着黄色白色水粉色纸花,中间还有一个黑色“奠”字的大花圈。
那些人手脚极快,转眼间就把花圈排在饭店楼下空地,从大厅门口一路延伸到外面,那壮观的,好像死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写着“永垂不朽”“沉痛悼念”的纸条迎风招展,哗啦啦,风吹不倒,人踢不掉。有人上来推,直接被撂倒,人倒了,花圈不能倒,也不能乱,就这么整齐地排着,那场面,哎哟哟,一片混乱。
放置花圈的人,手脚那叫一个利落,出手那叫一个狠厉,手包里装着板砖儿,谁再敢上来?非开了你的瓢不可。
佘檀舟满意地点点头,好似赞许。
不错,可以得90分。
不知谁,从货车里搬出来一个跳广场舞的大音响,开关一按,好悲壮的哀乐,路过的车辆,路过的行人不仅停下脚步,打听打听,这个点儿谁办丧事呢,还挑这里?
如也竟浑身发抖,是激动,是解气,是一种巨大的狂喜。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阴暗,只是缺一个激发点。不要提过去的情谊,不要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提新娘是无辜的!他文江宇犯*贱的时候,可有想过过去的情谊;他文江宇耽误她青春的时候,可有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新娘高玲婧明知文江宇有女朋友,还他*妈装柔弱装小白花大行勾*引之能事时,想没想过如也很无辜!
当年姚如也读《史记吕太后本纪》,吕后将戚姬砍成人彘,丢入厕所受人践踏,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为后人所诟病。可如也觉得,一个字,爽。戚姬所代表的小三二奶一族,必需得一个吕后之类的正妻将其狠狠整死,以儆效尤。
女人,宁做吕雉太后,不做长孙皇后。
说到底,如也骨子里,也有丝邪性。
结婚的一对璧人,已经癫狂了,新娘哭叫,新郎呆傻,宾客呢,站着看热闹的,吓得倒退的,抱头鼠窜的,欢呼的,鼓掌的,哀嚎的,人间之悲欢离合,人情之喜怒哀乐,一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晦气!晦气啊!终生难忘,在结婚之日,花圈满场,四面哀歌,让全南京市看了笑话,明天微博一传,全国出名,贻笑大方。
大好的喜事儿,算对了时间,算对了八字,甚至算对了时辰,却不想,算不对他佘檀舟。
此人甚邪,却从不亲手干坏事,也不喜欢干坏事,却喜欢怂恿人干坏事,这是好事。否则你想,这家伙亲自下去砸场,还不掀了整个饭店。
可是这家伙就喜欢站在高处,看着自己办的坏事,这叫欣赏,这叫大隐。
只见那乌云蔽月,乌鸦乱飞,乌七八糟,呜呜呜呜。
如果生活本是一出戏,今天就演得淋漓尽致,演得你丢人丢到你祖宗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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