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郎荷包里那枚乳白、大小与鸽蛋相仿的软壳卵,锦绣又翻开荷包仔细嗅了嗅,竟发现其中隐隐带着一丝腥味,她顿时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虽从未见过蛇卵,可稍一琢磨就能猜到为何前世今生自己弟弟都会被盯上——这玩意儿除了是那条五步蛇的蛋还能是什么?
听说雌蕲蛇最是护崽,嗅觉又非常灵敏,谁要偷了它的卵一准会拼命来抢!究竟是谁如此歹毒放了这东西在二郎荷包里?
锦绣狠狠灌了两口凉茶,又拍了冷水在脸上提神,而后默默盘算:蕲蛇不是本地所产,应当是有人从南方带了蛇和卵到家里,得知二郎要去踏青后偷偷将蛇卵搁在他身上又伺机放了雌蛇。
如此环环相扣绝对是内外院的人勾结才能办成,运蛇之人,时常外出的采办有嫌疑,能在家中进进出出的庄头有嫌疑,惯常用的马夫有嫌疑,甚至前两日才送了父亲信来的大管事也有可能!
至于荷包,这东西只有弟弟近身的人才能接触,他的贴身婢女翠叶,僮仆青山,甚至自己与阿娘身边的得意人也有机会偷偷行事。
锦绣越想越是心凉,母亲还指望弟弟能长大成才接管家业,那边却已经有人在处心积虑打算取了他性命。
阿娘她是根本不知道父亲在城里已经有了一个年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儿,还有个与二郎同龄只小了月份的儿子吧?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想必是城里那位嫡母得知父亲要接庶长子回去这才下了狠手,锦绣打定主意自己必须把这惊天阴谋透给叶氏,以做防范,可不能再像前世那样稀里糊涂的就钻进了别人挖好的坑。
她收拾好了荷包就想要出门去寻母亲,走到门口却又倒转了回来,打算除了告知蛇卵一事,还得寻个合适的理由提醒母亲去考虑父亲是不是另有家室。
因而,锦绣左思右想暗自出神,她明面上只是虚岁十四,可毕竟多活了六年,此刻重新审视一次当初回城后的情形她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娘曾说自己嫁给父亲有近二十年,而那个嫡母在指责自己跟了魏五郎“三年都下不出一个蛋”时,却得意洋洋的说她那长女是入门头一年就有的。
明明是母亲三媒六聘出嫁在先,据说叶氏在这十里八乡是一等一的富户,当年那场婚宴可谓是宾客如云,席面与场面无不获人交口称赞。
母亲怎会就眨眼间成了父亲婚前瞒着人纳的外室?鲍参翅肚都吃得起的田舍翁会让自己独生女儿做行商的没名没份妾室?要知道,士农工商那“商”可是最末一位。
大齐人成婚、纳妾都是必须有婚书并在官衙留档的,阿娘也能识字那时外翁尚在人世,会弄不懂自己到底是妻是妾还是什么都不是?
哦不对,父亲只是行商,庶民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他明面上根本就没纳妾的资格,所以,母亲才只能是外室。
“该死的!”锦绣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绷的抽痛,而后她利落的收拾了荷包,略略整理衣衫后便让红花提了灯笼陪自己去正房找阿娘叙话。
此时正值戌时三刻离午夜还早,叶氏并没有入睡,正斜倚在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哄他入睡。
见锦绣进门她先有些疑惑,而后又想起今日女儿也受了惊吓,尽管之前一直像是成年人似的镇定,实质上却依旧是个娇滴滴小娘子,天黑才来后怕也是有的。
叶氏便赶紧招手道:“你也睡不着?来,快到阿娘这里来,咱们一起睡。”
说着,她便往里让了让,叫锦绣脱了外裳与自己同枕共眠,好在这床够大母子三人身形都不壮实,因此倒也不显拥挤。
锦绣睁眼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叶氏一个她从前绝口不提的事情:“能给我讲讲阿爹从前是怎样的人么?家里书房好多书都是他的吧?怎么就开始行商了呢?”
若他不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些糟心事儿?有利益才会有人争抢。
“他啊,从前是个穷书生,十六岁那年我与你们父亲在城东白云寺偶遇……”叶氏迟疑片刻后慢悠悠开了口,或许这黑沉沉的夜晚让孤寂中她增添了不少说话的*,抑或是因为她今日同样受了惊,想要找人倾诉,这渐渐长大的女儿就成了很好的交谈对象。
咦?这不是阿娘最讨厌我看的才子佳人话本套路么?锦绣柳眉一挑心里虽很是惊讶,却忍着没吭声。
“而后,一见倾心。他托人到家里来提亲……婚后也有过举案齐眉的日子,”叶氏顿了顿又继续讲道,“苦熬数年后你们父亲成了举人,春风得意呵,进京考进士时却被牵扯进一桩科考舞弊案子剥夺了功名,甚至永不许再科考。而后,绝了仕途的他就开始行商,没多久,阿娘就怀了你……”
叶氏说话时语调平静,锦绣却从那字句与语气间察觉出了很不对劲的味儿。难不成是落魄书生用妻子的嫁妆念书、经商,又停妻再娶?
“阿娘,”锦绣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才轻轻一唤竟发现自己已哑了嗓子,而后,她苦笑着低声问道,“你为何不许我看话本与听戏?”
“你怎会问这个?”叶氏心中一惊,沉吟许久后才淡淡回答,“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她不愿在女儿面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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