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

    “太后，若您让皇上亲政，臣一定会被满门抄斩！〞

    胡太后用手摸摸郑俨的脸。

    “不会！朕早已厌倦政事，皇上总要给朕留一点余地。”

    “太后——〞

    郑俨痛苦流涕。

    “昔日文明太后有内宠李弈，就是被显祖皇帝所杀！皇上曾不止一次在宫廷说过要杀了臣，臣也有自杀的打算，但实在是舍不得陛下——”

    看着郑俨的俊美的脸庞，胡太后流下了眼泪。

    “皇上自小与朕分离，虽是母子但——”

    太后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寒冷的冬夜，他的冲儿不知现在是否还活在这世上？天下人怎么会知道当今天子并非她亲生！

    “摆驾瑶光寺！〞太后站起身。

    黄昏的光线照在晚秋的北氓山上，远远的两个黄衣僧人扶着撞木在寺院露台上撞响了晚钟，霎时暮云涌动，吞没了这北邙山大大小小的石窟。

    太后来到了经堂门前，数百名尼姑正在做水陆道场，这些尼姑个个清秀美丽，气质不凡，如今个个手数佛珠，表情枯寂，喃喃瞑目念经。

    瑶光寺是皇家寺庙，这里的尼姑不是前朝嫔妃就是达官子女，都曾非富即贵。

    太后还是在数百僧尼中一眼认出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阿弥陀佛”那个老尼双手合掌来到太后面前。

    “你我恩怨近20年，今日也该了结了！”太后冷冷地说。

    “太后是想杀了贫尼？”

    “朕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你不能杀贫尼！”

    “哈哈哈——”

    太后大笑。

    “朕为了先帝的嘱托，忍了你二十年了，今天就是要来问你，朕的冲儿那天晚上你们把他送到了哪儿了？”

    “贫尼不知道什么冲儿！当今天子元诩才是您的儿子，太后您在先帝面前发过重誓会护元诩周全，先帝才废了“子贵母死”的祖制，若太后今日一定要将此事大白于天下，您想过后果吗？”

    “是我当年为了自己活命，才忍痛把冲儿送出宫外，我好恨！我一直都不明白你这么个贱人到底是凭什么获得了两代帝王的生死相托？！论专情，你水性杨花，淫乱宫廷！论德行，你为了自己活命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先帝对你了如指掌却如此深情，舍我冲儿而留下你的孩子！？”

    “这是贫尼的罪孽！贫尼在这里青灯黄卷忏悔二十年，贫尼感念先帝深情，日日为当今天子祈福。如今诩儿也即将亲政，贫尼死而无憾，也想追随先帝而去了！”

    “追随先帝而去？你要追随哪一个先帝？！你只要活着就对得住先帝了！”胡太后轻蔑地说。

    ”贫尼感念两代先帝深情，你若杀我，倒是贫尼解脱了！阿弥陀佛！”

    “我杀你易如反掌！我只问你我的冲儿的下落？”

    “太后您是糊涂了吗？你是当今太后，只有当今天子是您的儿子，您哪来的冲儿？〞

    “你的意思是冲儿已死？朕今天要杀了你！”

    “你杀了贫尼，然后呢，然后天下人会说，当今太后杀了前朝孝文帝的皇后冯妙连！太后您更为天下人所不容！”

    “哈哈哈——”

    太后大笑，进而痛哭。

    这悠悠北邙山和北氓上的数千座石窟里的慈悲佛相也不能说清这诡异的皇室恩怨。

    “先帝，您从未爱过筝儿，您毫不留情的将我们的冲儿抛弃，只为维护这个贱人的性命，您苦心积虑地将她的诩儿推上皇位！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对这个贱人如此深情？臣妾十四岁就在报恩寺认识陛下，但陛下至死都想着这个贱人！究竟是为什么？！”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如是善男子，随生死说，入大爱河，爱河干枯，令汝解脱——〞

    在数百僧尼的诵经声中，太后泪眼婆娑。

    “先帝，你从没有爱过筝儿，就不要怪筝儿了！”

    胡太后喃喃自语，一种刀剜般的难过弥漫胡太后全身。

    “冲儿，朕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如果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