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她拍了衣服上的灰,又在她擦红的手掌上吹了吹,然后轻声安慰她,“会带你回家,不用怕。那你以后就叫他‘简哥’,怎么样?”说着又拿眼瞪他,“就这样说定了,不准再为难小小。”
凌小小于是怯怯地叫了他一声“简哥”。
结果这一叫,就叫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她开始直接叫他“简乔南”。
***
孩子上午这一觉很短,没到午饭时间就醒了。他亲自喂他吃饭,孩子调皮的很,总是要抢他手中的小勺子,简乔南放手给他握着,他就咯咯笑着放在碗里乱拔,弄了一地一身的糊糊。后面更是干脆放下小勺子,直接用手去抓,阿姨在一边惊叫,简乔南却不以为意,只是在他的小鼻子上轻轻揪了一下,结果被孩子趁机糊了一脸。
父子两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简乔南笑着笑着,却差点落下泪来。
他这个爸爸,曾经差点就杀死了他。要不是他妈妈那么辛苦地护着他,这个孩子早在胚胎时就已经没有了。
中午小小也没有下来吃饭,阿姨要送饭上去给她,简乔南想着她应该更愿意静一静,于是打断她,“小小不太舒服,先让她睡一会儿吧。等她醒了说饿了,再拿饭给她也不吃。”
阿姨“噢”了一声,终于作罢。
饭后他上楼去看她,凌小小好像真的睡着了。今天天却晴了,还有很好的太阳,但冬日里的阳光,再温暖也像是强弩之末,热烈不起来,可是却明亮。窗帘还是半开着,太阳已经到了头顶,阳光进不来,但室内的光线倒强烈了很多。
他悄悄地走过去,将白纱的那一层拉上,想了想,又拉了一层,又在窗口边驻足了片刻,然后才悄悄地走出门去。
他们家的窗帘,白纱的那一层有四层,因为小小喜欢。在他们最好的那一段时间,他曾经听她提起过。因为她觉得那样层层叠叠的白纱,如果被风吹起来,就好像云一样。
幸福的人才能置身云端。
搬到这里时,他按照她的喜好做了,可是小小一直兴趣缺缺,那个时候,他其实就应该想到,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以前的事,只会让她痛苦,越甜蜜,越痛苦。
***
凌小小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好像做了很多的梦,可是醒来时,却一点点模糊的记忆都没有,只觉得全身都是软的。她偏了下头,脸侧一片冰凉,枕头上的那枝并蒂莲却异常的鲜艳着。
天色应该已经不早了,一点光线从半开的白纱窗帘里透进来,朦胧得像一个梦境。
她还记得那一段时间,佑嘉还在她的肚子里,经常在午睡醒来时,她的枕边也是这样凉着。当时是夏天,可是她的脸贴到枕上,只觉得冷,那点凉意从脸上一点点渗进了四肢百骸,深入了骨髓,竟比冬天还要寒上几分。
有时候她醒来时,也会像现在一样,已经到了黄昏,天边最后一点阳光从窗口透过白纱斜进来,整个室内一片晦暗。她偶尔会睡糊涂,忘了他已经离开,就会躺在床上想,他大概已经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了吧?阿姨不知道做好饭没有?等吃完饭,他们还要一起下去散步呢。
然后孩子在她肚子狠狠地踢了一下,她一下子惊醒了,才忽然间明白,他或许的确正在下班的路上,可是却永远不会再回到她这里了。
她其实知道他们在那一段时间有多恩爱的。
不算她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次,她也曾经从别的人口中无意过听到过。
简伯年生日前,她去一家店里给他选礼物,在离开那家店时才发现落下了手机。
她折回去找,可能是她的脚步声太轻了吧,她无意间听到那两个店员在聊天。其中一个应该是新来的人问另一个,怎么她也是简太太啊,前两天简先生不是才带简太太来过吗,还那么亲热。
然后那个人就笑着嘘了一声,说前两天那个才是以后的正牌简太太,这一个,也就是好在有那个肚子,才能还占个“简太太”的名份。不过也占不久了,我表妹不是在珠宝店做嘛,我听她说,简先生已经带着前几天那一位去看戒指了,亲热着呢。
第一个人就“啊”了一声,说那前两天的那个人不是小三了?
后面那个人就笑了,说你傻啊,什么小三不小三,能上位就说明她有本事,这一个……
她没有继续听下去,怎么回到车上都不知道。
以前她看这一本书上说,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她现在相信是真的了。
即使她占着道德上的“理”,也敌不过简乔南对钟以晴的“爱”。
网上不是经常有人说不被爱的那一个才是小三吗,其实她才是那个不识趣,不知道给人家真爱挪位置的第三者。
简乔南曾经,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留给她。
***
房门那里忽然传来一点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凌小小飞快地将脸在枕头上蹭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踏在地毯上几乎悄无声息,可是她却听出来,是阿姨。
凌小小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阿姨走了过来,应该是站在她床边,然后她听到她说:“这孩子,怎么还在睡啊?中午饭没吃,这都该吃晚饭了。”她说着,好像又走近一点,然后凌小小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一热,阿姨粗糙地手摸了上来。
“还好,没发烧。”她好像安心一点,然后又叹了口气,凌小小放在被子外的手上也是一热,阿姨将她的手放起被子里,又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又悄悄地走了出去。
等到门被轻轻带上,凌小小睁开了眼睛,眼泪一颗接一颗滚了下来。
她妈妈如果在世的话,肯定也会像阿姨一样这么对她吧?
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阿姨,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看。
所以她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会,长命百岁。
等到她百年之后,她一定要让她走得安安心心,她愿意为此,去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