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底最隐秘的心思的体现……就连他自己也已经没法子让自己相信,自己对李寻欢的感情,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朋友之情,同僚之义。他开始真的怀疑起来,自己对李寻欢的弹劾,是不是真的是为了自己心底深处,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
……他竟因为自己的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把一个光风霁月的磊落君子生生弹劾的辞官而去。这种怀疑带来的愧疚让他几乎夜夜不能安枕。
直到跪在佛前,看着满头烦恼丝落地的时候,他才觉得心中的愧疚稍有减轻。
但是今日重又见到李寻欢,似乎又被搅乱了一池春水。他本以为在李寻欢的心里,胡云冀不过是个话不投机的路人,一个早就已被抛到脑后的点头之交,却不想他竟然会把自己在心里记了十余年。心树几乎已不敢开口去接李寻欢那似乎话外有音的话。
心树垂着眼,嘴角却禁不住流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其实从未忘记过,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关于李寻欢的梦。……在此之前,他简直从未想过,自己竟真的深情若许,十几年不忘。
从心树那里出来后,李寻欢一时都不知该往何处去了。李寻欢忍不住苦笑起来。偌大的少林寺,似乎他去找谁都不太合适——现在就算是去见少林的掌门方丈心湖大师,李寻欢都已开始担心会不会给对方的清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尤其是现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心眉大师的时候。
李寻欢忽然瞧见了一个人。
一个除了他之外,或许是眼下整个少林寺里唯一一个头上还有头发的男人——之前那位田七爷下山的速度,简直就好像屁股后面有一头老虎在追着他一样。
“不知先生要往哪里去?在下可否一道同行?”李寻欢确信自己笑的足够轻松愉快,但是对方的表情却好像走夜路撞见了鬼。
百晓生的确觉得自己撞见了鬼。
他本以为李寻欢既已进了心树的房间,就绝不会出来的这么快——百晓生本就知道这两人是多年的故交,十多年前两人间的那段旧事简直就好像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有这样似敌似友的奇特的交情在,又是十多年未见,这两人就算要关在房里说上一天一夜的话,他也是绝不会觉得奇怪的。更何况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瞧得出来,就算李寻欢一点也不想念他的这位故人,那位心树大师也一定很惦念他的。
但是李寻欢却居然这么早就出来了。而心眉的表情却又那么古怪。
他心里虽已想了这么多,脸上却简直半点都没有露出来:“我还以为探花郎已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李寻欢微微一笑:“哪里,在下可还想跟着先生一道研究研究那几本佛门典籍,就是不知先生欢不欢迎了。”
百晓生的瞳孔已在微微的收缩,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谁不知探花郎文武双全,惊才绝艳,当然是欢迎之至。”
和李寻欢两人一道离开少林的时候,百晓生一直都能感觉到心眉那古怪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的背上,几乎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和李寻欢两人面对面的坐在马车里时,百晓生的脸色阴沉的简直能滴下水来:“……你知道多少?”
李寻欢微笑道:“自然是有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百晓生看着他。不管李寻欢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既然没有一开始就用小李飞刀杀了自己而是坐在这里,那么就表示他现在不过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价码。
百晓生忽然笑了,而且居然笑的很愉快:“探花郎想要什么?”
李寻欢也笑了,而且看起来笑的比他还要愉快:“我想要什么,先生难道真的不明白?”
只要李寻欢肯保守这个秘密,那几本经书也并非不能再多一个人来看的,只是就在百晓生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临走前心眉大师那古怪的眼神,于是,百晓生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因为李寻欢的笑容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他本来绝不会有这种猜测的,但是这世上有一种人,他的命你或许可以不在乎,可他说的话你却一定不会不相信。心眉大师毫无疑问就是这么一种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在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了。
百晓生的脸色终于变了。
百晓生的武功其实并不算太差,金蝉脱壳这一招更是用的炉火纯青,绝大多数人在手里抓住的人忽然变成了衣服的时候,都绝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的。这车厢里坐的若不是李寻欢,百晓生也许只需要脱一件衣服就足以逃出生天了。可他对上的偏偏是李寻欢,所以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故技重施,连剩下的那件衣服也用掉的时候,就已经被扣倒在了座位上。
阿飞的头忽然从车门外探进来,沉默了好一会,他面无表情的问:“我是不是又来的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