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也!子向,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你的妻、子,你是不是也该再考虑一下?子向,我对你所言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都是真的因为我看重、可惜你的才华,才对你说的!”
“先生的情谊,我岂会不知?不瞒先生,先生离开平春以后,这两三个月间,我也曾有数次再劝将军,希望将军不要轻信司徒赵公、戏志才信中言语,可是将军他亦是不从我言。又如先生所说,我也是这样认为,车骑打下南阳后,必会来攻平春。先生,我已经想好了,丈夫立世,唯清白二字矣,将军他既不肯从我言,则我作为臣属,就只有等到车骑果遣兵来攻时,拼死一战,看能否将之击退,或能否保住将军杀出包围吧!待那时,我若能护住将军突围得出,先生,我一定会劝说将军东投扬州。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与先生还能有再见之时。”
陈宫目不转睛地看着高顺,既佩服又惋惜的神色,说道:“好一个清白二字!子向!子向!”
坏人也喜欢好人,高顺这样忠贞不二的人,即使接连改换门庭的陈宫,也不由对他油然生敬。
高顺端坐席上,坦然迎对陈宫的目光,脸上仍是带着微笑,说道:“先生。”
“子向,你是不是心意已决?”
高顺答道,先生,我心意已决!”
陈宫乃从席上起身,挥袖令帐外军吏取酒来。
高顺不饮酒,但他营中将士饮酒,因其营中还是有酒的。帐外军吏得了高顺的允许,便去取了酒来。陈宫亲自倒了两碗酒,一碗给高顺,一碗自己端起,与高顺说道:“子向,我知你不饮酒,这碗酒我喝了,你无需喝。”一饮而尽。
喝完一碗,再倒一碗,又是一饮而尽,两碗喝下,陈宫倒下了第三碗,抬头与高顺说道:“子向,这头两碗酒,第一碗,我惜你的才,第二碗,我敬你的忠,却这第三碗,为你我情谊。”
因为酒喝得太快,陈宫的胡须上沾满了酒渍,酒水顺着嘴角下流,衣襟也被沾湿了。
高顺略作迟疑,也从席上起身,把陈宫给自己倒的那碗酒端了起来,说道:“先生,头两碗之所惜、所敬,我不敢当,这第三碗,我陪你喝。”
两人同时将酒饮下。
陈宫丢下酒碗,摸了把胡须上的酒水,笑道:“痛快!痛快!”与高顺说道,“子向,我多谢你今日为我破了不饮酒的例,也罢,就如你言,待来日你杀出重围,到丹阳之时,我倒履相迎,咱俩再痛饮三杯!”
高顺轻轻的将酒碗放回案上,应答说道:“好,先生,到时咱俩再痛饮三杯。”
上午的阳光灿烂,暖暖的风吹入帐中,长须飘飘的陈宫与神色坚毅的高顺相对而立。
两人目光碰在一起,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从高顺营中出来,回客舍的路上,陈宫心情起伏。
跟随他的从者看出了他的异状,问道:“先生,哪里不舒服么?”
澎湃的心情,使陈宫满脸通红,他说道:“良将如美人!”
从者不解其意,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美人所恨者,嫁错夫;良将所恨者,投错主!以子向之才,若得明主,青史留名必矣。惜乎所遇非是良主,将以身殉之,惜哉,惜哉!”
下午,陈宫再次求见吕布,做最后的进劝尝试。
然吕布的态度与昨日一样,还是压根不肯听从。
陈宫彻底灰心,便次日一早,即向吕布辞行。
吕布被他连着劝了两天,对他已经有些烦了,因也没有留他,只是又送了他一些金帛,叫魏续引骑兵一队,送他出城。
出了城后,魏续大概是恨陈宫弃吕布而投扬州,当然,也可能是贪图财货,却竟是向陈宫索要吕布送给陈宫的那些东西。陈宫焉是在乎财货之人?他乃是心存志向之士,自然不会为此与魏续发生争斗,就都给了魏续。
路过高顺营时,陈宫未有再去见高顺。
英雄论交,在心不在行,两人既都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也没有必要再去做一次辞别。
离城十余里,魏续回去平春后,陈宫从车中探出头来,往后回顾。
从者以为陈宫是在看抢他财货的魏续,便说道:“先生,魏续已经回城了。”
陈宫没有回答这个从者。
他不是在看魏续回城了没有,他回顾的也不是平春先生,他回顾看的是更西边的南阳郡宛县的方向。他在想,荀贞此时在干什么?
南阳郡,宛县城外,荀贞大营。
荀贞的将帐中,孙策拜倒在地,伏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