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心无旁骛。约是一个时辰后却听到后面“嗵”的一声。
净恒原是有旧疾的,为着母亲的病情伤心过度复发,路上又捱了饿,虽是现下用了饭,到底经受不了。他晕倒在日头下,眼丝泛红。
净宝尖叫起来,这便去拍净恒胸口。
福临飞快的向回走,翻过净恒的眼皮,判断道:“他是中暑了,你且让开些,我扶他去荫凉的地方。”
“谢谢施主。”净宝感激的看向福临。
福临想着在宫中见过的急救法子,先带净恒到道旁的大树下休息,接着便拿出水囊和擦汗的水巾,将水巾润湿了,帮他抹身子。
水囊里的水是有限的,不一会儿便尽了。
净宝拿过自己的递去:“施主。”
福临迟疑了一下,打开了。他们一起帮着净恒擦身。净宝说起净恒的旧疾,以便福临参考与解救。
又抹了一会儿,净恒渐渐的醒转,微开双目,见倚靠在树边,围绕着他的却是净宝和福临,不禁惭愧的说:“多谢施主。”
“倒要谢谢你师弟。”福临不以为忤,扭头看向净宝:“若只我一人,倒救不得你。”中暑亦不是小事,若是不知净恒的禁忌,救错了他便有可能害了他。
净恒向来知道净宝心善:“谢谢小宝。”
净宝温和的一笑:“师兄无事就好。”
“呵呵。”净恒看向二人,见福临也笑着,心里有了奇异念头:这二人笑起来倒似一人,连容貌也有些像呢。
怕是唐突了。净恒不敢提,问福临:“施主是哪里人,到何处去行方便。”
“我向西北而去,至于姓名……”福临眯起眼睛,抬手挥去前尘往事:“倒不必了。”
“施主自便。”得了别人恩惠,净恒客气多了不再追究根底,他已猜到福临是要去清凉寺出家之人了。因着往年的例子这样的猜测倒不差。他们三人一起。算得结伴。也是为福临作见证。
清凉寺广开善门,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没有住持师祖的话,谁也不能让他留下。
净恒希望福临能够得成所愿。
福临和净宝扶着净恒一起上路。天气越来越热,三个水囊有两个用空了。福临看了一眼,对净宝说:“你们喝吧,我不渴。”
“你为着救我才会这样,应该你喝才是。”净恒辞让着。
净宝看他推来让去,笑道:“一起喝吧,到前面再化缘。”前面有村庄,也一定会有好心人。
这便又是修行了。福临也笑了笑。
阳光照着三人前行的身影。未有多久,风起。点点细雨化去了焦热。
宫里等得久了,众人不免惊恐。自从皇太极受伤晕倒已四日了,若再不醒,他们便是瞒不住外界了。郑亦丰和江行舟都做好了陪葬的准备,偏是这时,床上的皇太极传来一丝鼻吸声。
“皇阿玛?”索伦图紧紧守着,这便探看。
孟古青握了下他的手:“皇上别急。”皇太极刚刚有反应。莫吓着了。
索伦图小心的瞧一眼,皇太极确实有反应了,手指也在颤抖。
他要醒了!索伦图惊喜的回头,拿眼神点点。
约是半刻后,皇太极终于睁开了眼睛。
索伦图顿时泪如泉涌,江行舟等人也忙着请安。索伦图回头不许出声,挥手示意他们跪远些,莫吓到皇太极。
虽然皇太极醒来了,却是需要静养。一切可能惹他急躁惊怕的举动都要禁止。江行舟和郑亦丰尽快诊视过后确定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也亏是皇太极这会儿醒了。不久。便有哲哲的讯息,说要求见。
孟古青见这里忙不开,便出去见哲哲,绕了几次话题,哲哲便动了意,严肃道:“你也不必瞒我,是不是太上皇出事了。实说罢,我怎舍得怪你。”皇太极终是有了年纪的人,突然几天不见客便很令人猜疑了。
“皇额娘莫生气。已经渡过危险了。”孟古青见瞒不过便说:“他需要静养,千万不要告诉额娘。”
皇太极虽然是碰到了头,但是由于施救及时,还是不必太过于担心的。只要日后静养时多多调节心情和身体,于延年益寿也是助力。
哲哲提心吊胆,问实了无事倒哭了:“你们真是不容易。小八和玄烨如今怎样。”她知孟古青一片苦心,既要安抚她和海兰珠,又要照顾索伦图和孩子们,她承受的压力远高于所有人。
孟古青微笑:“我们无事,请皇额娘不必忧心。再过些日子太上皇略好些,那时才能见您和额娘。”
“放心吧,我会安稳住海兰珠,不教她分神就是。”哲哲这便回去了。
宫中宁静下来。石家庄传来消息,福临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索伦图无心追究,批复探子们静守原处,保护诺敏和乌云珠及其子女。
福临和净恒净宝同行,因净恒之病行程便略慢了,虽是这样,三人互相扶持着,一个月后,终于到达五台山。
净恒向师父行德说明了情况,因是迟归,倒要受些斥责。行德责怪过他后,见着净宝拉着福临的手,二人似乎很亲密,警觉的问:“这是何人。”
行德是净宝的师叔,却不是师父。师父是行益。但净宝尊长之心甚强,忙着回道:“是相助我们的施主。”
净恒也跟着解释:“弟子一路多得他照看才能回来。施主一路拜行到寺中,可见诚心。祈望师父禀明师祖,予以收留。”
行德认真的打量福临的相貌,再又看看净宝,莫名的便有了警惕。福临早年前曾随皇太极来过清凉寺,不过事隔八年,已没有什么人记得了。但是,偏偏和净宝这样相像,便不得不猜疑了。
行德鄙视道:“这年头骗子恁多,也不知何处来的,如何便收留。”
福临不恼,温和的请求:“弟子发愿剃度。请师父明鉴。”
行德冷笑:“五台山上又不是只有清凉寺。为何偏偏选中我们。施主且回吧。”
他倒是以寺庙安全着想,净宝见着便忙着朝其他僧人点了点眼神。便有人悄悄离开。
行德强令福临离开,却听有人高呼一声佛号而出。
众僧立时静默,列队相迎。
一道身影闪现在福临的眼前,孤傲清逸。老僧虽年过花甲,却是精神矍矍。
福临一见,突觉灵台清明,再无疑惑。
住持澄觉冷然的看向他,慈悲一笑:“你终于来了。”
福临亦回以一笑。
有修为者却是明白福临开悟了,佛门弟子众多。得机缘者却甚少。一时都有些嫉妒。行德上前劝道:“师父,来历不明之人。如何使得?”
澄觉微微瞧他一眼。
行德知道自己着相了,却是舍不下。八年前净宝送来时,因着他和塔拉,寺中便已是大冒险,如今再容下福临,那可是极大的危险。他虽不知福临的真实身份,但观他形貌到底有些猜疑。
澄觉起步到了福临面前以手拂顶:“你一路拜行而来。痴心一片,日后法号行痴。待我择日剃度,且先去安置吧。”
福临双肩不动,静静领取:“弟子拜见师父。”
竟是行字辈,行德如何容得:“师父,这怎么可以。”住持很久不曾收弟子。
澄觉竟不理他,转步入寺中去了。众僧相随。净宝牵着福临的手笑道:“师叔。去见见我师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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