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城午门的钟鼓正在齐鸣,声威传遍整个都市,此时闹市上若有待斩的死刑犯这个声音无疑是在宣告时辰已到,即将与人们阴阳相隔。
京城过去作为大明王朝的京师,现在仍是陪都有一整套机构,作为陪都的时间也并不长。而午门是皇宫的正门,如今依旧气派非常,比北京紫禁城差不了多少。下宽上窄的城台古朴稳重,城台之上,五座黄瓦金顶、重檐彤饰的彩楼组成五凤楼,两边还有阙楼、钟楼、鼓楼。
地面上铺着整块的青石板,石板上正跪着一个老头,他天没亮就跪在这里了。刚来的时候文武百官从他身边路过去上朝,后来人们从左掖门出来,他还跪在这里。没人搭理他,也没人问他为甚跪在这里。
这个人就是张辅,当今大明王朝最显赫的公侯贵族,从中央到地方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是他面对这座威严的皇城,依旧只能脱下官帽跪着,在张牙舞爪的雕纹建筑下面显得如此渺小。
他落到如今的田地,当然是因为进剿湖广战败,丧师数万众、耗国库无算未立寸功,都是大明王朝的精兵悍将,就连勋贵武进伯都战死了。
张辅在这里跪了整整半天,想了很多,有些事他想明白了,有些事还不太明白……他想不太通,大明朝以整个国库支撑这场平叛战争已感负担沉重,这是十几个省的力量;为何湘王叛军只能真正控制湖广到江西一地就能动员起不输于朝廷官军的人力物力。
就在这时,大宦官王狗儿从里面步行了出来,他见张辅跪着,不敢走正面,绕着走到侧面才问话:“英国公何以跪在这里?”
张辅道:“老臣负荆请罪,恭候皇上降罪。”
王狗儿忙道:“皇爷今天没提这事儿,你只要在家里等着就行了。”
张辅特意地问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不是。咱家听说您在这里半天了,怕您老年纪大了遭不住,过来问问。”王狗儿道。
张辅遂不再开口说话,却没半点离开的意思。
王狗儿道:“那您先等着,咱家去请旨。”
张辅不动声色,心里却渐渐有些紧张起来,无论多么镇定的人当面对决定自己命运的事时也无法不紧张。就看这狗太监去请旨是怎么回复的了。如果皇帝连面都不愿意再见,显然凶多吉少;如果召进去问话,哪怕是痛骂一顿,也还有路走。
换作平时,哪怕是天子要动又名望又有实权的大臣,不仅棘手,而且可能自损八百。但如眼下这种状况便不同,死了几万人且没完成重任,随便就能找到上百条罪正大光明地治张辅死地……生死好坏就凭天子一句话而已。张辅不是不想承担责任,他实在是不服,还想卷土重来。
等了许久,王狗儿复来,来到张辅的旁边说道:“皇爷让英国公进宫面见,皇爷要责问你战败之因……等着挨骂罢!”
张辅一听,暗地松了口气,就想爬起来,但是跪了太久血脉不通半天爬不起来,王狗儿只好上前扶。张辅总算站了起来,遂让王狗儿带路引他面圣。
得到回复之前张辅确实有点担心,不过现在回头一想觉得好像有点多虑。当年他们家父子作为帮衬燕王夺得江山的得力干将,功劳苦劳都有,燕王系第三代天子怎好一下子就把这样的人往死里整?除非张辅老糊涂了让皇帝警觉有不臣之心,否则要死也没那么容易。
罪多半要战死的武进伯、还有大同总兵担,他也已经和手下的骑兵一起死干净了,京营的几个武将也脱不了干系。这么大的败北,总得有人倒大霉。这些人里,张辅觉得武进伯朱冕是罪有应得,就是这家伙把老子们坑惨了。
王狗儿带着张辅去的地方不是大殿,也不是皇帝批阅奏疏的地方,而是偏殿中一处小小的书房。以这种方式面圣,张辅心里的石头更加落地了……光是文官们骂是骂不死人的。
进得房间,只见里面除了宣德帝还有四个人,张辅进门就叩拜:“罪臣万死!”
“最该死的人是朱冕!”朱瞻基果然没好心情,开口就带着怒气,“传旨下去,削去武进伯的爵,所有家产充库,全家流放辽东。”
张辅一言不发,虽然以前和武进伯父子兄弟都有交情,而且大家都是勋贵,但张辅实在不想为他求情,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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