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默默垂了眉。
顾氏又道:“书茹丫头也是个有趣的,不这么一二三四的劝,直用了哄骗的,老太太倒也是吃了她这一套。”
林大老爷坐到桌边,顾氏为他沏了杯茶,林大老爷缓缓啜了口,说了句:“自落水后,这孩子好似和从前不一样了许多。”
顾氏附和他道:“我也这么觉着。人说生死走一遭,总会变了个脱胎换骨,看来这话说的真。”
林大老爷想起一事,同顾氏道:“今个儿早上你也是看见的,母亲气姑妈了,气得还不轻。若不是姑妈管着四妹的事,一番好心,也不会同母亲闹成这样儿。按我说,以后四妹的事情,就不要再过姑妈那处了。”
顾氏应了声,林大老爷又道:“最近四妹那你看紧些,我知她的脾性,或会有什么动静。”
顾氏吓了一跳:“不得吧。四妹平日是跳脱些,总有不会这么没有顾忌。”
林大老爷沉沉道:“她那性子被母亲养得,还能知道什么叫顾忌?知道什么叫顾忌,便不会出现赵隐这事情。”
顾氏叹了口气,没好接这话。
林大老爷继续道:“四妹这事情,若是你这边发现些什么端倪,你记着万别出面,告了我,让我来出这个面。你一概装做不知才好。”
顾氏点点头,说:“我知了。你是怕我出面了四妹的事情,母亲那边怪下来,四妹那边怨起来,我哪头都不得一分好。”
林大老爷抿抿唇,似笑非笑。
顾氏又道:“家里你同四妹最好,我怕若你出面管了这事,四妹那边或会反得更厉害也不定。”
林大老爷无奈道:“不然如何办才好。母亲已同姑妈置了气,你也不好出这个面,二弟素来同四妹不对盘,本就是个吊脚起来看笑话的。家里,还真只有我管得这事了。只希望四妹别真犯了浑才好。”
顾氏沉吟半晌,同意地叹了口气。
老太太病了的半个月中,一句话也没同林曼和沈老太太说。一日日过去,林曼愈加郁郁,同旁的人说话也比从前少了许多,如今已是瘦脱了形。
林老太太嘴中虽然不说,却应是尽看在眼里,今个儿晚上便吩咐让林二爷明日一早起身去直隶一趟。
老太太说起话来仍是含糊不清,需陈妈妈俯在她唇边才能听得清楚。
陈妈妈转述林老太太的话,说:老太太替林二爷算好了,紧紧赶路的话,小年应是赶不上了,但年节倒是不会错过的。
林二爷很无语。也不推辞了,赶紧上路吧,省得赶不上年节那日回家,在外头风餐露宿的转了年,该是多凄苦。
林二爷走后,林老太太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荆州冬日里日头偏冷,陈妈妈将窗子关上了些,薛姨娘带着林棋茹在房中陪老太太说话,老太太间或笑了笑,却因这风疾面上有些瘫,扯出来的笑一概是淡淡的。
林棋茹面上笑着,却憋着满肚子的不高兴,暗地里踢了薛姨娘一脚。
薛姨娘朝她努努嘴,让她好生装个样子。就像昨个儿夜里娘俩个聊天的时候薛姨娘说的,一天就只陪老太太几个时辰,当要全力表现个高兴模样哄得老太太心情好。
老太太虽然病得厉害,可还是家中最大那个。没见到老太太一发话,二爷赶前赶后的就跑直隶去了吗。
林棋茹毕竟年纪还小,许多事情总没薛姨娘面上做得那么好。
林棋茹的笑容逐渐僵化,卡在脸上绷得难看。
外头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陈妈妈听得那声响,忙亲自去打帘子。
林书茹拿了张两指宽的小纸条进了门来,后面跟着个精灵劲儿十足的沈绍延。
林书茹同屋里头各人都见了礼,连陈妈妈都被她礼貌的问了声好。陈妈妈乐得不行,忙让了她站在老太太床头边坐着。
林书茹将手中纸条展在老太太面前,脆声道:“祖母瞧瞧,上上签。孙儿托沈绍延去给祖母求的签。祖母肯定马上就能大好了。”
林老太太见着林书茹就由衷的开心,从前是偏疼些,如今算得上是心肝宝贝儿一样,面上的笑容尽开了。
林棋茹见着,不由嘟起嘴来。薛姨娘推推她,让她将样子做好些,她却微一挣,扭了扭腰,一副别扭模样儿,偏不愿再配合。
沈绍延长这么大,从没认真跟人说过吉祥话,如今也是被林书茹逼得没办法,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才局促道:“祝老太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顿了顿,沈绍延又道:“横批,长命百岁。”
林书茹狠拍了他脑门一下:“谁让你把横批两个字也说出来的?”
沈绍延双目包了一汪眼泪,抗议道:“说好了演戏逗老太太时下手不许重的,你怎么回事嘛!不守承诺!”
林书茹狠狠瞪了他一眼。演戏演全套,这没开始就诓瓢了。
却在这时,半坐在床上的林老太太乐得笑出了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