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凄厉悠长的狼嚎声,夹杂着从同一副喉咙里发出的狗吠声,在太空站里循环回荡着。这是一条血统很杂,灰色长毛桃脸阿拉斯加雪橇犬,它三个月时便被从繁育基地送到了这个“顾兰兰七号”空间站。
从繁育基地购买,并成为这只阿拉斯加的主人已经快八年了。左菲记得,自己应该差不多用了半年时间才让这只不太聪明的宠物狗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菠菜”。阿拉斯加这个犬种天生的一根筋和木讷,让左菲对菠菜的训练异常的费劲。加之狗这种食肉目脊椎动物被地球环境烙印进基因的种种习性和运动方式,更让菠菜和左菲在空间站里的成长经历总是充满曲折。它从体重不到五千克小狗到七十多千克成年犬的成长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艰辛、愤怒和笑料百出的回忆。
出生、成长在云津星,这个全人类宇宙烟草工业最发达星球的左菲,有着让多数人类都羡慕的安稳职业前途。如果按照供职于植物科学研究所和区域物流调配中心父母的规划,她应该会在二十三岁完成所有教育和职业培训后,也顺利进入星球上一个收入优渥、工作压力适度的实习岗位。
可能是出于刻意的设计和安排,云津星自从二百七十三年前被烟草协会买下并开发为单一的工业星球来,一直以高福利和“适当”的工作压力让居民们节制着自己的生育欲望。长期百分之一点二左右的生育率当然无法维持长期的正常运转,这使得协会需要向全人类世界不断吸纳新的移民。冠绝所有住人星球的工作机会,让左菲的父母艰难地从数十亿申请者中披荆斩棘地胜出。他们和其他幸运者自然也知道,这些被赋予的工作机会当然会伴随着牺牲掉一部分天伦之乐的愉悦。
而左菲却是一个从六岁上学开始,直到十九岁基础教育结束,都没有主动举手在课堂上发过言、回答过老师提问的人。对与人沟通的扭捏恐惧,让她放弃了全宇宙自动化、无人化最发达的烟草工业能给与她的一切可能职业,选择了成为孤悬宇宙中某个空间站里的研究员。
她面对人的时候的木讷、生涩、紧张和不安焦虑紧在她与菠菜相处的时候也一模一样。她也知道,通常不爱与他人交流和相处的人,在面对只属于自己的宠物时,总是多少还能敞开心扉,对自己的猫猫狗狗可以絮絮叨叨自己生活中的嗦烦。而左菲即便在和菠菜生活在这个只有她和这只狗的庞大空间站,也总是对菠菜紧闭双唇、惜字如金,以至于菠菜也只能听懂“过来”、“吃饭”、“不要闹”、“乖乖的”这几个最最普通常用的人语。
懦弱、孤僻、寂寞,左菲自己时常都会这么评价自己。她十多岁时,当时全室女座超星系团里数一数二的高速电磁车表演队来到云津星。眼花缭乱的特技、追逐表演、队形展示赢得了现场数十万观众,和数亿通过全息直播欣赏这次盛况的观众最疯狂、诚挚的喝彩。在现场中心瞭望塔十七层的左菲虽然也被热烈的气氛感染,只是那时她心底里却在无比担心那些在车中高速驾驶,被称为运动员或是驾驶员的安全。她当然知道,以人类的技术水平,在云津这样百分之九十三标准重力的星球大气层内,以五到七马赫的速度“贴地飞行”,是基本没有任何安全隐患的。可是,在整场五个小时的表演过程中,她心里总是紧绷的,手里总是为飞奔电磁车里的人捏着紧张的冷汗。
一份匿名的调查报告称,在云津星出生并接受全部基础教育的儿童中,有不少于百分之七十三的个体有不同程度的孤僻性格。据称多半是由于父母的工作工作时间和压力过大,而无法给予小孩关爱造成。左菲的情况,在近一百年里,确是较为普遍的现象。
不会说话的、体型巨大的菠菜,便是左菲从小一直梦想期望拥有的伙伴。在科学机构和研究者的要求下,空间站中央离心机制造的重力通常只能维持在地球标准重力的一半左右。这样重力条件下成长的生物,包括人在内,体型都会略高于标准重力下同样身体条件的个体。菠菜在这个活动范围近三千七百立方米,近乎它和主人独占的空间里,加上左菲几近溺爱的过度喂食量,使得这只阿拉斯加的肩高和体重都超过了标准重力中的同类。
祖先赋予每一只阿拉斯加保暖而柔软的内层绒毛,让左菲可以几乎在每天规定调暗空间站灯光的休息时间,用头枕在菠菜的腹部,手搂着爱犬进入新一个宇宙标准时的夜晚。每次在身处永恒黑暗里的空间站中安然入睡,左菲都暗自庆幸又能渡过一个无人打扰、没有交流的一天。这样相对的与世隔绝环境,这个只需要面对繁星点点,驻站研究员更多是用每一秒钟“为自己工作”的职业,让她每天的入睡都会多一点点的安心和惬意。
每次,从主星或其他牛顿级巨型可见光望远镜列阵空间站发来的问候或指示,或是此星区所有驻站研究员和工作人员所在的公共信息交流区里的长短信息发送来时,左菲都会坐立不安。如果对方是用语音的形式来传播信息,或是用大段带有情绪性的字眼描述事件时,她总是会把那些语音信息转化成冰冷的文字,或是让电脑把那些大段“无用”的情绪表达过滤掉再显示。
过滤归过滤,这些大多数空间站的驻站研究员都不会看一眼的无关紧要信息,左菲总是会细细阅读简要明了的部分。她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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