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秧无奈地摇摇头,正了神色问道:“冯阁老说的八体书和落子无悔是什么意思?”
萧哲沉吟须臾,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昌德上书之前,我借着去找冯越喝酒吟诗的机会,偷偷放了封信到冯阁老的房中,信上的字用得是平时不太写的八体书,没想到还是被他猜了出来。”
“你的信上写了什么?”
“我在信上说,如果想为宣怀太子翻案,便请他隔日去宣武门一观,助上书的学子们一臂之力,不日间必有惊喜相侯。”
“你们怕是早已知道了公良峥通敌的事吧,所以派人在国子监散播壁书,给姜昀博得了去南疆的借口;随后利用陈绍伏阙上书,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了二皇子贩卖私盐和公良氏通敌的大罪;最后又让吴尚书在喜堂上翻案为先太子平反,桩桩件件,布局精巧、算无遗漏,”裴南秧目光湛然地看向萧哲,挑眉问道:“可我不明白的是,那日睿王府上运送私盐的马车怎就会如你们所愿般出现在昌德大街?”
萧哲轻轻一笑,凑近裴南秧的耳边,刚要说话,就听得裴若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两人一惊,回头看去,就见裴若承眉头蹙得死紧,目光探究地在两人身上逡巡。
萧哲眼眸一弯,温和的笑意尽染唇角:“若承是嫉妒我与小秧这般亲近还是妒忌小秧与我这般亲厚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喜欢这般胡言乱语,没点长进,”裴若承硬声硬气地呵斥道,冷毅的神色却渐渐收敛,最终化作淡淡的扬眉:“你不是说要将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与我听吗?”
“这些年我自是没有裴小将军有长进,”萧哲垂下眼睑,有些落寞地说道:“毕竟你如今名满天下,而我……”
看见萧哲的样子,裴若承面色微微有些慌乱,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萧哲的衣袖,截口说道:“阿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裴若承的话音未落,萧哲突然轻笑出声,他抬起头,脸上全无一点悲戚之色:“若承,你不会当真了吧,我逗你玩的。来来来,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讲讲刚刚发生的事。”
萧哲一面说着,一面吊儿郎当地将手臂搭在裴若承的肩上,笑嘻嘻地引着裴若承往后院走去。
裴若承被萧哲犹如翻书般的变脸击得措手不及,他愣了须臾,板起面孔对裴南秧说道:“我和阿哲有事要谈,你去厅上陪着母亲,若是武定侯爷和长公主那边碰到什么要帮衬的,你就……”
“裴小将军,小秧这么懂事,哪里还需要你教,走了走了!”萧哲连声催促道,朝裴南秧眨了眨眼,拖着裴若承便要离开。
裴若承一脸无奈,但还是任由萧哲拉着自己往前走去。裴南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在心里给萧哲默默鼓起了掌。果然,不管过去了多久,不管是蹈机握杼还是皮里阳秋,能制住裴小将军的从来都只有萧哲一人。
她唇角微勾,回头看向喜堂,就见满屋的红绸锦色中,元祥正满脸堆着笑容,与屋内的宾客们推杯换盏,全不似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模样,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小侯爷的谦和从容。
朝飞暮走、鸿飞霜降。有人从年少轻狂到持权合变,有人从懵懂无知到顺俗浮沉,有人从少不经事到掀天斡地,不知不觉中,曾经孩童的他们,早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