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意外，一个或许只是我自己的爱情的意外，要自己承担。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有那么几秒钟，我想到了自己可以为了林浔和一个孩子，放弃学业和一切，欢笑着一辈子的时光就这样过去。

    然而，我也清楚地知道，林浔回不来，我也过不去。

    在酒吧的楼顶椅子上面半躺着就坐到了深夜，悬挂在阳台边上的彩灯映照在那一片仙人掌上面，梧桐树叶子时不时会掉落下来，能够听见秦和在楼下招呼客人的声音，不忙碌的时候他会爬上来，陪我抽烟，给我盖上单薄的毯子，把我冰冷的手放在他的嘴边，呼出暖和的热气。

    他给我看今天上午收到的Ben寄来的照片，在南美洲的一个小村落里面，背景是阳光炙烤着寸草不生的大地，像是许久没有洗澡和休息，络腮胡子，皮肤黝黑干燥，比先前任何一张照片都要消瘦，脖子上面的皮肤很脏。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蓝朵。”秦和小心地收起照片，“他为自由而生，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让他停留，永远也不会。在我身边的那段时间，是他停滞最长久的时光，到后来我们开始每天吵架，吵得厉害了他就会赶走所有的客人，砸杯子，自己发泄情绪和不满，随后就不再说话不说话，只是喝酒。”

    “他会回来了，他心里有你，人不会永远漂泊着，他终究会停顿下来生活。”

    “蓝朵，我不知道怎么样的生活才是可悲，我的生活算不算。深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寂寞难耐，我爬起床看他的照片，一张一张，我能够看见他对我的在乎，所以我一直在等。有希望就不可怜。适可而止，才是聪明和理智的情感。可是我在等，等有一天我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我就不会再爱他，他一直寄来的照片，让我无法开始新的生活，这很残忍，却又仿佛正如我所愿。”

    秦和跟我说着他的爱人，我能够从中得到的，或许就是那么一句话，适可而止，才是理智和聪明的感情。林浔没有再给我任何希望，一句等我，或许再三次离开后，已经彻底没有了意义。无论我内心还多么爱他和依赖那种温柔，都必须放手。

    第二天一早，秦和陪我回学校拿了行李，送我去了人潮涌动的火车站，看着我进站他才离开。踏上回家的路，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父亲，心里快乐了一些。上车找到了位置，爬上窄小有异味的卧铺上层，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无止境深的睡眠。半夜的时候醒来，火车车厢里面的灯已经灭了，周围人都在沉沉睡眠当中，打鼾的声音，磨牙和呓语，还有母亲轻轻哄孩子睡觉的呢喃。空气中充斥着食物，鞋子，汗水已经各种难闻的味道，我快速下床跑到厕所，关上门呕吐起来。很激烈的呕吐，身体剧烈起伏，那让我整个身体都纠在一起，疼痛不堪忍受。

    一晚上都在不断跑到厕所呕吐，早上已是自觉身体柔弱无比，我打开包，里面是秦和亲手给我包起来的一个小蛋糕，分层饭盒里面的寿司和各种水果，甚至是酸梅，秦和体贴得让我无法抱怨命运，爱情之外，我还有这样一份比爱情更加深刻的感情，并且会一直都在，我从未怀疑过。逼自己吃掉了这些食物，在车厢连接处抽烟，看自己的脸映在车窗玻璃上面，有时候挂着眼泪。

    傍晚的时候下了火车，熟悉的地方。买了汽车票早早上车等着客满发车，依旧是忍不住的反胃感觉。想起母亲怀蓝雨的时候也是一样，从开头到结尾反应都很强烈，每天都在激烈呕吐，现在想起来，持续那么长时间的厌食却不断呕吐，其实早就可以消耗完一个人的所有能量，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能撑到蓝雨出生，已是不易吧。

    晚上十点车子才停下来，我第一个跳下车，夜晚的空气很凉，我提着行李奔跑着朝家跑去。云朵在上空跟随着我，跟我一起奔跑，跟我一起回家，跟我一起走向远方更广阔的地方。父亲在家门口站着张望，再次体会到有人等我回家的那种温暖。我奔向父亲，在月光下面，长大以来第一次，我紧紧拥抱了父亲。他有些惊讶和不知如何是好，从未这样表达过感情的父亲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回来就好，爸爸想你。抱着他我久久也不愿意放开，长久不在他身边，我怕他感受不到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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