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怪异地看了我许久,小口抿了一口:“你没吃错药吧?”
“就算你吃错药了也没关系,看我把谁带来了!”
说话间,无浊崖上又多一人,此人非佛非道,头挽道髻,身着玄袍,面如冠玉,慈眉善目。他右手手中拿着一串黑白相间的药师珠,左手一杆拂尘半倚在肩上。
他便是药师,苍术。
“你来了,坐吧。”
“哈哈,天主你还是这般冷艳,回想当时,如今的你真是大不相同!”苍术笑着,却也并不疏远:“你这无浊崖倒是我头一次来,听圣君说了许多,总比不得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我笑道:“哪里,药师想来无浊崖,我自是欢迎。”
“不了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被折腾得够呛,要是多爬几次无浊崖,药师我就要去寻医咯!”
“药师说笑了。”
“不说笑不说笑,老头儿药园里的英招终于下崽了,将他乐得日月不肯出诊,若非是你寻他,他指不定还在园子里蹲着哩!”白檀捧了整个酒坛,饮一大白,道。
“哦?英招下崽了?”我心里有些触动。
“还是多亏天主你找来一头血统纯正的雄性,否则我那顾园子的畜生还是孤单一个。”药师乐道。
我见他满面红光,精神十分美好,便知他有多爱底下这两头畜生了。
“回想当时,不觉快是百年了。”我叹道。
“咳……”药师轻咳一声,话语便似有顾忌。
我知晓,他是知我回忆起太多。
……
第一次去药园还是我十岁那年。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是我一生的分水岭,从一个阶下囚,到一国皇室,这样的蜕变令我欢喜异常。
也许这个过程很阴暗,很血腥,但我总归是从那牢笼内走出来了。
那一日,我在牢笼内踱步,一步一步的数着,心神却飞到了牢笼外。
外面的厮杀声响彻整个修罗国度,雷鸣一般。
大山的轰塌,水脉的逆流,人的嘶吼,兵器的撞击,法术的爆炸,一切都混杂在一起,便成了令人发懵的声音。
我便这样一步一步的在牢笼里打转儿,脱下靴子,赤脚踏在玄铁的浇铸的地面,冰冷异常。
“来吧,来吧!”
我几乎快要等不及了,我想出去,从我能够听懂兄长的话以来,我就想出去,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没有人在乎我?没有关系。没有人理睬我?也没有关系。我想要的一切就要靠自己获得,这是我早就知晓的了,我在牢笼里,对着牢笼外的那些侍卫婢女请求吃喝,不就是靠自己吗?谁都靠不住的。
我感受到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地底下传来隆隆的声音,将整个玄铁笼子都震得嗡嗡作响,好似要拔地而起一般。
“再剧烈一些,来啊,再剧烈一些!”
我还是一步一步走着,双手却紧紧捏着衣角,手心满是汗。
随着震荡越来越距离,我便越来越欢喜,脚下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感觉自己就快要飞起来似的。
终于,玄铁的牢笼发出“咔嚓”一声,多了一条裂缝。这轻微的声音就好像是来自天国的吟唱,简直是天籁之音!
“再裂,再裂!”
我看着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忍不住为之加油,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迫不及待就想要出去。
我自然是出来了,那地牢不负我所望终于裂开一条容我出去的大口,那个口子开启了我全新的世界。
我欢喜极了,赤着脚踩在我从未触及的土地,看着我从未见过的一砖一瓦,心跳得飞快。
厮杀犹然继续,山崩地裂让战争趋向毁灭。
我欢快地踩在新鲜的血液上,滑腻腻的,浓稠的,带着腥甜,我一点也不觉得同情亦或者是悲悯,这些人从不正视我的存在,我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性命?
“救我……”
我看见未死的修罗,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修罗,被砍了双腿在地上拖行。
我蹲下身,问他:“你认识我吗?”
他木然地望着我,满面痛苦。
“你知道修罗王有个女儿吗?”我觉得也许是未曾见过,不认得也是应该,便又问。
“啊!啊!那是妖孽!那是祸胎!她应该死啊!”
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我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痛苦与恐惧,心里一片冰冷。
“她才十岁……”我不解,会是误会吗?
“祸胎就应该死,从生下来就应该杀死!王太仁慈了,太仁慈了,否则存在了几万年的修罗国度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模样?你看,他们杀来了,杀来了……修罗国度要亡了,都是那个祸胎,她应该死!她应该被扒皮抽骨,天火焚身,受尽无数折磨而死!”
那一天,我跌坐在地,茫然地看着这个修罗在我面前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死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