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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说着“不希望被人遗忘”,这一刻就变成了“不愿看到别人为他露出悲恸的表情”……那不小心被推心置腹、知晓一切的自己又怎么算呢?是没有把他当做应该关心的“朋友”呢,还是认为他的心灵已经强大到可以承受这残酷的真相了呢?到最后甚至还拜托他来照顾那人喜欢的女生,那个人将离开前的后事交代地很完美,所有人都能被温柔相待,唯有他被单独排除在外。
莫名其妙被扯进这混乱的局里,成了唯一的知情者,承受着他人所不能承受的一切。那个人……其实温柔得很自私啊。算了,如你所愿,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模样、记得你的名字,椎名君。即便你死了也会时刻想起,这样你也应该满足了吧。作为对你的回报。
毕竟我也曾被你温柔相待、毕竟我无法拒绝你提出的要求……
你利用我的那点同情和温柔成功赌赢了呢。恭喜你,椎名君。
就如你所说,这次真的是“再见(さよなら)”了。
珍重,椎名君。
我会每年记得替你向雅治和一条桑寄送明信片,伪装成你还好好活在国外的模样;我会替你照顾那位你心心念念的女生,安抚她所有的躁动与不安,拖住她让她不去找你。
但这样让关心的人一直活在由谎言编织而成的美好假象中,就真的能得到所谓的幸福吗?
而且要是某天谎言被戳破的话……就会变成伤人不见血的利刃呢。
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吗,椎名君?
幸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之前Assistant也问过类似的话。
【Player,恕我对嘴,但那个人……他真的会听从你的安排吗?】
椎名陆寻的回答相当自信:‘当然,‘我’就是‘他’,没有人会放弃自我救赎。’
相似的经历让这个世界的“椎名陆寻”与幸村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一样被病魔缠绕的身体、一样用笑容掩饰痛楚的性格、一样习惯于对他人温柔相待却忽略自己的感受……
这样善于伪装隐藏的家伙活在这个世界上难免会出现寂寞吧,他们是最渴望得到他人关怀的一类人,但遗憾的是,脸上的面具是如此地深厚完美,让其他人都忽略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期冀。然后,当某天有个相似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绝望中自我救赎的感觉,他一定抗拒不了的吧。
这可是绝望至极的“自救”呢。
【可即便如此,Player撒下的谎言能一直瞒住吗?】
‘Assistant,说谎的不止我一个,所有人都在说谎。’逆着光,椎名陆寻显得格外沉敛,‘有时候即便猜到了残酷的真相也会凭借那么一点点的线索自欺欺人地在脑内勾勒着所谓的美好,我让幸村替我寄送明信片仅仅只是为了提供那点可怜的‘线索’罢了,比起好友已经死去,仁王和朝子应该更愿意相信那个人还好好地活在国外吧。逃避残酷现实、追求光明美好,这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本能’。’
【但是Player,早川那个人,您了解的,她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就会善罢甘休的人。想要用幸村去牵制她,怕是拖延不了多久的吧。】
‘你在说什么呢,Assistant?’椎名陆寻轻笑的声音像是在嘲笑Assistant的无知,‘居然连你都相信我的谎言了吗?早川的偏执,你我都是见识过的,她怎么可能因为幸村简单的几句话而产生改变呢,而且凭借她的聪明还有她家的财力,她很快就会知道我已经‘死掉’这件事。而我之所以那样拜托,只是希望这两人能够见面罢了。’
‘这个世界的幸村就像是另一个我,当作为本体的‘我’死去后,与‘我’相似的幸村忽然出现在深爱着‘我’的少女面前,而且这个替代品还会比‘我’更加温柔。那么……一直被我伤害的早川在悲痛不已的时候是否会抓住牢牢地抓住这道突如其来的光、接受‘替代’呢?如果能接受就再好不过了。’
无论结局如何,椎名陆寻都会去尝试着看。
因为我真的非常讨厌被人以“爱”的名义纠缠不清呢,那就太妨碍我“工作”了,就算你是真的喜欢我、爱着我,但我啊……只会自私地爱着自己。
求你了,幸村君。如果我用这种语气请求你的话,你一定会同意的吧。
所以幸村君,请你再对早川桑温柔一点吧,越温柔越好,请务必让她喜欢上你。只要自己能脱离苦海,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把无辜的你推入深渊的哟。
Assistant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爆发用疯狂的语气赞叹:【Player,您真是天才!】
头脑聪明睿智到无懈可击能在任何时候做出最佳的判断与决策;自私地只爱着自己可以不受外界任何情绪和环境的影响;同时又热切地渴望着“不死”不会做出违反“功德簿”的举措……这样竭尽全力取悦着System的你何止是“天才”?!简直就是家养的、愚忠的狗啊!
这也太棒了吧!所以您能最初从游戏里胜出,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啊!我对您越来越期待了,我居然激动到身体开始战栗了,让我一直这样留在您身边扮演着愚蠢的协助者的角色吧。
让我见证、您的光芒达到最盛的那一刻吧!
Assistant虽然是机械不能懂得正常“人类”的情感,但他对他所绑定的“Player”却能联动地产生所有人能具备的感情,这或许是为了让这两者能更好地协作吧。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Assistant居然将最后那句心中所想的话给说了出来,那种疯狂入魔的情感比起早川也不慌多让,连椎名陆寻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
‘你是终于认可我的能力了吗?但有关这点你从来都不应该怀疑。’将声音放得更低,‘刚才的话,我姑且当你是在表明忠心好了。可是Assistant,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居然还怀着这种逆反的心态看待我,这是最后一次的宽恕了。
请好好珍惜。
此刻,在城市另一头的椎名陆寻一上飞机就系着安全带乖巧听话地进入了睡眠。
长达八个小时的飞行,他睡得太沉了。在飞机终于安稳落的时候,椎名妈妈的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呼唤他起床时,也不见任何动静。无奈之下,她只能伸手去轻轻推了推,然后黑发少年的头就往另一边倒去,绵软无力就像一具人偶。
无数次叫醒失败后,她克制着内心的恐惧、颤颤巍巍地伸手探着椎名陆寻的鼻息,女人的惊声尖叫声紧接着骤然响起,打破了祥和的平静。
——没有呼吸。
创`世纪第38639天,椎名陆寻,正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