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挂断电话后的藤川凉明显脸色不佳。中介小心翼翼地端详,揣测,最后还是决定以保守的方式发问。
“谢谢,我很好。”
回答他的是前一秒还心情绝佳的看房人含糊的答复和勉强的笑容。
藤川凉以最快的速度告别中介,然后搭计程车前往位于东京近郊的某间私人病院。半小时不到的路途中,她始终都在不停地回味和思考。
她回味着刚刚从母亲的电话里得知的消息:藤川勘九郎,这位在二十五岁的藤川凉的记忆中,与她们四口之家从未有过联系,只存在于报纸和电视新闻中的祖父,前不久因为意外跌倒,入院几周后病情急转直下,最终在这天清早极短的清醒时间里放下了多年来的骄傲和固执,对身边的人留下口信,希望能看至今已经十几年未见的长子一家最后一面。对于藤川凉的父亲而言,即使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不少不便明说的积怨与冲突,但此时此刻对于老人在弥留时刻的最后恳请,他自然无法忍心拒绝。现在他们正在驱车从横滨前往东京的途中,而就连远在波士顿的树,也将向公司请假回日本一周。
另一边,藤川凉也在思考着自己当前的境遇和即将面对的一切。十年前的她在阴差阳错间走进了这个曾经被她的父亲视作禁忌的家族。她熟悉藤川家在东京的一切:公馆的构造,氏族的关系,稀奇古怪的家规礼仪,更包括病床上的老人与必然会在医院碰面的堂兄律,甚至还会有与藤川家关系亲密,她以为今生不会再轻易碰见的迹部景吾。
藤川凉的心跳在最后那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骤然加速。她并不是个善于掩藏情绪的天生的演员。但她明白这将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坎。她可以努力伪装成一个谦和疏离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跨过它,然后重新回归自己选择的新生活;又或者……
“就在这里,小姐,我们已经到了。请问您是用现金还是银行卡?”计程车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藤川凉进一步的思考。
“现金,谢谢你。”
走下计程车后,眼前出现的是一间依山而建的私人病院。如果没有入口处的标志指引,藤川凉或许会认为这又是一片占据整个山坡的,气派的私家花园。
红枫,梧桐,银杏。这些时常出现在秋日物语中的植被如云朵般将病院西洋风格的白色建筑包裹在中间。或许是冬季来临的关系,天空灰蒙蒙的,云朵互相堆积着,显得有些压抑。但偶尔,当云层随风耸动,裂开一条缝隙时,大片阳光会慷慨地从那里漏下来,为世间万物笼上柔和的颜色。
这是大自然在这个深秋午后的温暖馈赠。仅仅是看着,仿佛连心中的阴霾都被驱走了一般。
藤川凉不打算在缺少父母陪同的情况下独自进入病房,去面对那些来自在她二十五岁世界中“陌生人们”的探究视线,她并不觉得自己胆小或是懦弱,只是单纯不想去忍受那样的尴尬。因此她在离病房不远处一片灌木丛边的长椅上坐下,打算耐心等待父母的到来。
她很快留意到,与她正对的另一条长椅上,那个正在点烟的,面容熟悉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