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抽的这两天在协和医院住着也差不多习惯了,在协和医院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病房安胎,电脑、电视齐全着,主要是她一天不上网干点什么就浑身不得劲,明明知道怀着毛毛最好不上网,可她就是戒不掉这毛病,梁阿姨说又说不得她,只好给她买了好几件防辐射的孕妇服,全都进口的,在美国时候特意去挑选的,各个方面梁阿姨不得不一直盯着她,生怕预产期最后这脑抽的闹出点什么事来。
在医院的三餐还是梁阿姨从家里做好了才带过来,这脑抽的怀孕之后嘴变得特别挑,总是吃不惯外头的饭菜,梁阿姨只得每天一大早去菜市场给她买菜,又照着她的口味给她做她平时喜欢吃的那些,尤其是她快要生产的这段时间这脾气也有些阴晴不定,梁阿姨这方面早就有准备,很多事就顺着她,结果把这小佛爷的胃口养得更刁了。
梁阿姨一般是早上七点左右到医院给她送完早餐后,八点便离开去菜市场买菜,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才去医院给她送午饭,这一天得来回跑三次医院,梁阿姨却确实够呛的,这脑抽的也过意不去了,这天就让梁阿姨中午别过来了,她就在医院订饭,让梁阿姨中午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过来也行。
吃过中午饭,脑抽的睡了一小会,睡了不到一小时就醒了,一个人待在医院闷得慌,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渐渐的又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她还活着,如今莫约也得快七十了吧,毕竟母亲是快四十才好不容易怀上她的,又比父亲(杜冷峰)大了七八岁,当年那两人结婚得早,可以说是联姻式的结合,压根就没啥感情,母亲嫁到杜家快第九个年头才好不容易怀上,却偏偏还是个女儿,此前杜家对母亲的期望一直很高,毕竟杜冷峰已经有了杜雨棠这个大女儿,接着肯定是想要儿子的,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母亲身上,可结婚九年一直没见她肚子有过动静,这使得父亲两人的感情一直很淡,倒反是二房后来居上先怀上了,等母亲怀孕后,两人的关系本以为可以稍加改善,却谁知道这一胎下来还是女儿,更让母亲心生怨恨的是,杜家那奇怪的规矩,生下来的孩子必须得送到乡下找人一算,那粗野村妇自称神婆,又说这孩子生为妖孽,注定的性格曲折叛逆得连累杜家,不仅是杜冷峰,就连母亲这下子也心灰意冷了,当初才会发了疯一样把刚三岁的孩子带往北京托关系找人算命。
不过那之后母亲还是跟杜冷峰分开了,一个人去了美国,这母女俩也鲜少联系。好似当没这个女儿似的,她出国后反倒是再也没跟杜家联系,甚至连女儿也遗忘了。
想想自己,其实自己两辈子都挺可悲的,上辈子跟这辈子唯独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尽管这辈子有老爷子护着,但谁知道老爷子还能活多久,再过个三五年,或许又得剩她自己一个人,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她现在怀了毛毛,等生下毛毛后,这个世界上总归多了个跟她骨肉相依的亲人。如此一想,淘淘心里边安慰不少。
这会儿,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很多都想不起来,但唯独三岁那年的事情她如今却历历在目似的闪过脑海。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件事才刚发生不久,以至于那个给自己算命的老头哼唱的那一曲京剧旋律还萦绕于耳。还有母亲抱着自己临走之前,那个老头分明嘴里念叨了一句,“先死而后生”,原本拼死想不起的回忆如同在脑子里撕裂一道口子,拼命的灌了进来。惊得大冬天的淘淘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午觉也不睡了,她急着从床上坐起,又好不容易从地上捞起鞋子,又蹭蹭蹭的跑到衣橱前翻箱倒柜才找了稍微厚的毛衣套上,外边一件天蓝色及膝的羽绒服跟那条红色的围巾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又折回来戴好之前让梁阿姨从家里给她拿的雷锋帽。这脑抽的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她就是喜欢这顶帽子。
挺着个怀胎十月的肚子往外走。她走得又不快,走得三四分钟就得停下来稍微喘一口气。你说她是不是脑子又抽了,外边还下着雪呢,临近过年了,这段时间北京天气又特别的冷,外边都是零下好几度的,这脑抽的偏偏还一个劲的往外边跑,你说她要干啥撒,她就是突发奇想的要去当年母亲当她去过的北长街的万寿兴隆寺,总觉得她心里头惦记着那边,今个儿不去那儿看看她还真没法安心。
其实她自己也清楚,即使去到那里,当年那个老头估计早就驾鹤西去了,毕竟都过了二十几年,早就物是人非,她去了又能如何,可她偏就不死心,非要看上一眼。否则她觉得生孩子都不安稳。
好了,你说她要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好歹跟梁阿姨或者谁说一声哇,至少有个人陪着也好,可她不,她脑子一热就不管别人了,自己单枪匹马的挺着个肚子也敢一个人出门,就不怕遇上点什么事。
坐在车上,还心情蛮好的跟开车的师傅胡侃了一堆有的没的,人家师傅一看她那肚子就说,“这胎肯定是儿子吧,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也研究过不少这方面的东西,多少会看点。”
“不知道,还没检查过呢,男孩跟女孩都行,我觉得都挺好的,不过要是女孩更好,女孩是贴心的小棉袄嘛。”
“也是,生下来总归都是自己的亲骨肉是吧,这也差不多该生了吧,姑娘你一个人出来也没个人陪着啊。”师傅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她那圆鼓鼓的大肚子,心里琢磨着哪家人会放心一个孕妇自己出门啊。
淘淘只腼腆的笑了笑,虽是素面朝天但也清秀可人,那笑看的人就觉得舒服,就听她用同样软糯的声音说,“嗯,他们都挺忙的,我就随便出来走走,一会儿就回去了。”
等从出租车上下来,人家师傅还好心的叮嘱她雪天路滑,让她当心点,她又跟人家道了几次谢谢才慢吞吞的走远。
这万寿兴隆寺跟三岁时候回忆中的模样倒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近看却觉得更为破旧,见门外也没人,她就走了进去,里头还是很空旷,穿过一层的外院来到里头,感觉如今更像是民居,旁边还摆放着一辆自行车,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住在这儿。她来到从前母亲带她进去的那间房子,如今中间的神台上也没人上香供奉了,里头反而溢出一股因为久无人居的潮湿霉味。
脑抽的在里头转了一圈,也没碰见一个人,就自个儿站在院子中间呆呆的看着,心里百般滋味,仿佛当年那个老头还坐在那张盘龙沉木椅上,佝偻着背慢慢的站起来,那双浑浊的褐黄色的眼珠子仿佛要看透你这辈子的沉浮,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才从回忆中抽身,便不再留恋的走出万寿兴隆寺。
先死而后生,老人家的占卜确实灵验了,她放下对过去的最后一丝留恋,现在她才是冯家的人,上个辈子的恩恩怨怨可不就在今天烟消云散罢。
脑抽裹紧身上的羽绒服,鼻子跟脸颊都被冻得透出一层反而妖冶的绯红,似含羞,似少女的风情,但这脑抽的却浑然不知,只沿着北长街慢慢的走在堆积的薄雪地面上。
你说她看也去看过了,这该回去了吧,她出门的时候完全是一头热的冲动,只带了个钱包,在车上才发现手机也落病房里了,可她现在却突然嘴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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