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竹林,绿株杆杆如莹润青玉,幽静恬然。风起,竹叶相互点头致意,枝干憨憨摇摆。阳光穿透这片青竹林,一片金色倾泻在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白衣人身上,边角描出柔和的粗糙线条。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激动的颤抖,更多的却是诚恳与确信。
他的眼里唯有她的容颜。
“可愿嫁与我为妻?”
唐眠震惊地看着西门吹雪,手中的剑都差点握不住,嘴唇张了张,最终蹦出一句话:
“喂,西门吹雪——你发神经病啊!”
“…………”西门吹雪只感觉一阵狂风吹过。
“你自己都说你这一去不一定回得来,你这是想让我嫁进门做寡妇给你守节啊?”唐眠翻了个白眼。
其实眼前的西门吹雪要是换成叶孤城,说不定她就答应了。人家可是打赢了都确定回不来了的,到时候她成了真遗孀,一个白云城都是她的,又安全,还吃喝不愁。可是西门吹雪不同,他是要回来的呀……
大脑七拐八拐地乱想,唐眠终于叹了口气。其实她无论怎么样都不会随便去占这两个人的便宜,因为她没法将自己的便宜建立在这两中一人必死的基础上。
西门吹雪却以为他找到了原因,声音里竟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恳求:“我知道你不愿意嫁我这个杀师仇人,但你一个姑娘带着孩子多有不便之处,而且腹中的胎儿也需要一个名分……你放心,我们成亲这件事不会张扬,之后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若我不能回来,以后你也……”
“停!停停停停停!”唐眠及时打断了他的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置信,“西门吹雪,谁有你孩子啊?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做过哪来的孩子啊?”
“你——不是……”
记忆里还存有当时的柔语温存,青妙和朱好的对话也历历在耳。
西门吹雪难得的觉得云里雾里了。
唐眠一摊手:“好啦,我承认我给你下过合欢香,但绝对没有动过你。至于孩子,我今天早上才来大姨妈,你说有没有?”
合欢香?
西门吹雪一脸僵硬,良久,转过了身。
“如此,便最好。”他确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此便没有负担,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也无法不承认自己内心涌起的失落。原来她从未把他当做可以托付之人,而他此去若是死,便和她永无交集了。
脚下的黄叶铺到了小路一边,看着西门吹雪离去,唐眠只觉得那背影比以前多了几分萧瑟落魄。
难道他真的对她有情?她呢,对他可有意?
唐眠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是应该走了。
手中的剑再次挥起,剑锋之中,青色竹叶纷纷而落,落地时已断为两截飘散东西。
剑如刀,斩断情丝不复。
当代绝世的两个剑客的比试,究竟因为介入了政权的相争,没有达到期待中的纯粹。
回想起叶孤城冰冷的尸体,西门吹雪只觉得心头寂寥;然而回想起他最后那一剑,天外飞仙,他却觉得胸中似有滔天剑意欲呼啸而出来再次对抗那一剑。
白云城主,一代剑客,被权力游戏所沾染,落得四面楚歌之境,而最后那一剑,却是如此出尘绝伦。
孤舟出海,他依照白云城的习俗,将叶孤城葬在飞仙岛之外的海中。而与海滩之上,舞剑七日不息。
直到九月十六,一身疲惫的西门吹雪才回到山庄,却没有见到孙秀青。
留下的,只有一封信。
西门吹雪,见信如晤。
此二月间在贵府多有叨扰,得贵府上下照顾,诚为感激。
然吾漂泊之人,无德无才,实不敢妄居贵府一世而无所为作。
吾曾信言君可归。想君绝世一战,于剑一道必有深悟,他日必得成至道。
……
古文甚迂矣,还是大白话跟你讲了。
西门吹雪,他日娶妻,我觉得你还是找个像我一样贪图富贵享乐也不怎么喜欢你的人比较好,随便生个娃养养大这一辈子也就算圆满了,不然你整天和剑腻歪,你老婆要是真喜欢你,一定伤心死,毕竟和剑争风吃醋的女人必输无疑,输了伤心了还不能说,说了就是无理取闹。
其实我觉得嫁给你不错,但我不能嫁你。因为以后如果我换了一副完全不同的相貌到了你眼前,看你还是和这个女人卿卿我我,万一我一个怒火攻心砍了你老婆,我们也从此变作仇敌,你天涯海角地追杀我,就不美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君住山头,我行小舟。相忘江湖,各自不愁。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