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与千琋情谊深厚,照料敏贵人之事她自然义不容辞。
一日,千琋正服侍敏贵人用了药,将亲制的果脯拿于敏贵人尝,二人谈笑间,却见敏贵人身边的贴身侍婢如玉捧着一个描金罩漆花果纹匣子进来恭声道:“小主,佟妃娘娘着人送来一盒上党人参为小主滋补身子。”
敏贵人淡雅一笑道:“佟妃娘娘有心了,你且去回了,只说待我身子利索些了便亲自去谢恩。”
如玉道:“小主,佟妃娘娘已传话,说小主身子不适,休养要紧,不必多礼了。”
敏贵人未再多客套,可见平素相处间早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见怪。
千琋却是有些疑惑,这上党人参出自上党太行山脉,何其珍贵,因医书多有记载其效,故百姓争相挖掘,早在前朝时便已几近绝迹,如今所用参药多为长白山所出。这般名贵,佟妃怎会纡尊降贵赠与一位贵人?
千琋早知延禧宫主位住着的便是佟妃,虽不曾得见,却也听闻一二,知其深得皇上赏识,虽有佟佳氏一族的深厚底蕴作支撑,可若她自身无半点能耐又怎会被皇上委以重任,这延禧宫在后宫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倒是敏贵人让人寻味,她膝下得一子二女,可见当年恩宠原不该少,然旁人诞有麟儿者皆早已母凭子贵,她却只得贵人位分,想来应是不入圣心才是。却偏又居于这恩泽深厚的延禧宫,虽是东配殿,可谁人不知如今佟妃摄六宫事,宫里人惯会见风使舵,延禧宫各处一应用度自然是挑最好的送,如今竟连这般名贵之药都毫不吝啬,这敏贵人的处境倒是颇有深意了。
若说盛宠,却从不见皇上踏足这东配殿半步,即便是到了延禧宫,也只在佟妃那边闲坐,可若是不得宠,那佟妃原是个心如明镜之人,怎会做这等自降身份、劳而无功之事?
敏贵人倒是个淡泊之人,并不十分萦怀于此事,依旧与千琋谈笑,她最喜欢听千琋提及与十三阿哥等人在宫外相识、相知等事,身为皇子,背负太多,唯有脱离了这繁文缛节束缚的胤祥才是真正洒脱的他!知子莫若母,十三阿哥的性子她最是了解,在意气风发的年岁里,她但求他过得随心、满足!
日复一日,敏贵人的身子竟越发不如意,病容苍白,浑身无力,模样憔悴,常咳得力竭,面色为此充血涨红,实在叫人心忧。听宫婢如玉说,敏贵人这是早年烙下病根,旧疾发作,太医院配制了不少方子,总不见效。
每每看到敏贵人力不从心的虚孱模样,千琋便心生伤感。敏贵人总望着窗外默然,一坐便是半日,偶有喃喃道:“人生在世,总逃不过一个‘了’字,我这等残躯,不知何时会尽了。”
千琋心头一紧,酸涩无度,忙强撑欢颜宽慰道:“小主糊涂了,十三阿哥出类拔萃,连皇上都夸赞不已。两位公主亦是温婉可人,乖巧懂事,可见小主是有大福气之人呢,怎的说起这般丧气话。”
敏贵人黯然的面容瞬时有了几分笑意,柔柔道:“胤祥这孩子着实聪慧,更难得他孝心诚挚,瑾儿和珊儿也都明事理得很,”话至此,她不由沉沉叹息,忧心道:“他三人皆未及长成,我只怕没福气常伴他们左右。”
千琋急声道:“小主福泽深厚,断不会如此!莫要想岔了。”
敏贵人苦涩道:“我这身子我心里清楚。”
千琋见她面色凄苦,倒是不好再规劝了。唯有日日里更悉心照料于她。好在敏贵人每日按时服药,太医院也调理得当,渐有起色,倒是叫人略略放宽些心。
一日,千琋服侍敏贵人用完药,看着时辰不早,恐德妃娘娘寻起她来,便欲回永和宫,才出了延禧门却瞧着远处一绿衫宫婢站在宫门外来回踱步,神色焦急,细看竟是定嫔娘娘身边的侍婢明素,想必是来寻她有事。
千琋忙迎了上去问道:“明素,你在此等我可有何事?”
明素一见千琋出来,急急道:“姑娘,娘娘有要紧事找你商谈,眼下正在咸福宫等着呢。”
千琋一凛,定嫔姑姑性子沉稳,为避嫌,平素从不会随意来此处唤她,今日这般突兀、急迫,莫非出了何事?她心头暗跳,不再赘问,忙随着明素匆匆向咸福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