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闲闲道:“有皇阿玛和皇祖母一道去,什么好东西不往皇姊屋里送?还惦记得上我的么?”
千琋笑道:“既是十三爷的心意,奴才自是不拘什么物什,一应皆受了。”
十三阿哥促狭一笑道:“果真么?那我倒是得好生琢磨琢磨,回头打量着哪些个劳什子不值钱,我便专拣一箩筐回来送你!”
众人皆忍俊不禁,千琋故作思索道:“也罢,皆说‘相由心生’,十三爷倒是个迥异,竟是心思这般别样,反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不是?”
十三阿哥爽朗大笑道:“怎会?既是不值钱,换言之,自然是无价!我拿无价之物送你可不比金玉俗物要诚意得多?可见我心与这皮囊一般好,表里如一!”
如此厚颜,倒叫人难以反驳。
五公主静默许久,心头憋得慌,有心与年希尧套近乎,端了半日方淡淡开口道:“皆闻年公子才华出众,博览群书,不知所好何书?”
年希尧闻言有礼道:“公主过誉,卑职也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翻阅罢了,不敢言博览群书。”
五公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抛出话题,岂甘心这般碰个软钉子便罢休?须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借机打破砂锅问到底,多做了解,下回自然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无话可聊了!于是她又追问道:“那你近来所阅何书?”
“近来么?”年希尧面有惑色,不解道。
千琋自知五公主心思,恐她难堪,忙搭腔道:“是呢,表兄素来对古今群书皆有涉猎,不如推荐一二,也让我等互得启发,或能一同受教,须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五公主冲千琋微微一笑,迅即又恢复寻常面色,眼眸暗暗锁着年希尧。
年希尧看着千琋,风雅一笑道:“自上次为你疗理伤势之后,我起了兴致重捧医书,近来所阅多是《金匮要略》、《千金方》、《脉经》之类,医书枯燥,怕是你们无甚兴趣。”
千琋但笑不语,五公主则心思涌动,又着意与他聊了些闲话,那年希尧虽对答如流,却并不经心。
离了乾西五所,五公主璇滢一路沉默不言,至僻静处,千琋关切询道:“公主,何事不悦?”
只见五公主抬首,却是眼眶湿漉,长睫微颤,语带哽咽道:“我也不知缘何,见不到时,茶饭不思,心中空无一物,可见到了,却又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心里涩得很,莫名想哭。”
此番话于千琋心有戚戚然,她何尝不是如此?归根结底皆因她二人只是一厢情愿,满腔热忱得不到回应而心生感伤罢了。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她亦无言可宽慰。
五公主贝齿轻咬,蹙眉幽怨道:“呆子!呆子!他就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解风情!”
千琋打趣道:“难道公主希望他天性多情,处处怜香惜玉、风情万种?”
五公主立时瞪圆了眼珠子,头摇得直如拨浪鼓般,千琋笑道:“这便是了,凡事皆是双刃剑,有利有弊,他若整日流连群芳,花前月下,只怕一点便通了,却也非你所愿!既如此,又何须解风情?”
五公主闻言若有所思,千琋粲然一笑,借机调侃道:“至于榆木脑袋嘛,确实棘手了些,只怕得你多费些神思了!”
五公主一凛,看着千琋那一脸溢于言表的坏笑,轻啐一口,作势追逐于她,二人一扫方才阴霾,笑声连连而去,脆如银铃!
因着这一丝微荡的涟漪,五公主的日子不再似无波之井,那些自幼被厚重而繁琐的规制所压抑的心境无形中启开封印,这被重重高耸宫墙隔绝的四方天地也宛似染上了分毫少女怀春的清愁,她前所未有地由衷向往起宫墙外的海阔天空,那个有他在的世间!
因寻思着十三阿哥即将出塞,届时缺了这个枢纽要见年希尧自然不易,因此五公主近日总往千琋屋里跑,千方百计地游说她一同往乾西五所兜转,可千琋另有苦衷,如何敢依?便是平日里去定嫔娘娘的咸福宫,她都是刻意避开乾西五所之径,生恐邂逅四爷,再见时,不知该以何心境面对?
相见,争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