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里间一道柔声传来:“可是千琋来了?”
千琋忙隔着帘子恭声道:“奴才请娘娘的安,娘娘万福金安。”
帘幕轻晃,转出一抹窈窕身姿,今日的德妃穿了一身妃色刻丝彩绣织金锦对襟宫装,外罩湖蓝色缕金并蒂海棠纹排穗褂,旗头高梳,一丝不紊,上插累丝双鸾衔玉紫金簪,耳饰三副东珠片翡翠金钩耳坠子,东珠圆硕,透亮无暇;翡翠莹润,汪如春水。足下一双彩绣霞纹花盆底,款步袅娜,整个人面色含春,威严自露,精气神十足。色泽明朗又不显浮气,不致太过奢绮又不失体面,很是端庄肃穆。
千琋忙上前搀了德妃在正中坐下,德妃在一旁赐了座,千琋谦逊推诿,德妃也不再勉强。
不多时,一位着雪青色暗花梅纹宫装的女子莲步走来,头上只簪了一枚累丝点翠珠钗,身姿单薄如弱柳扶风,清瘦瓜子脸,淡描柳叶眉,圆眼半含秋水,眼眸低垂,颇有楚楚可怜之态,但见她诺诺请安,身后跟着的乳娘忙将怀中的小阿哥抱到跟前作揖。只听那妇人轻言细语道:“答应陈氏请娘娘的安,娘娘金安。”
德妃指了指下首的座椅,那陈答应方唯唯坐下,只听德妃正色道:“你自己身子未好利索,十七阿哥又体弱,平素里不必日日来请安,顾全好龙嗣事大。”
那陈答应忙惶恐起身道:“娘娘贵体安康,便是妾身与小阿哥的福泽,妾身不敢托懒。”
坐了一会儿,德妃随意地问了几句话,陈答应皆诺诺答着,很是拘谨。小阿哥在一旁突然哭闹起来,陈答应面色突变,惶恐不安地偷眼觑向德妃,德妃温和道:“小阿哥怕是饿了,你且带下去吧。”
陈答应忙起身福礼道:“是,妾身告退。”遂领着乳娘一道退下。
侍立于茗湘身后的宫婢妙雯不由微微笑道:“这陈答应性子就是内敛,入宫这样久了,还是这么拘着。”
一旁的茗湘无声瞥了眼妙雯,那妙雯忙敛声,垂下了首。一时室内静默无声,千琋亦屏息凝神。德妃端起茶盏,撇了撇盖子,对茗湘道:“去焚一炉苏合香。”
茗湘应允,不多时室内香气缭绕,清新怡人。德妃轻曼拨弄着杯中茶叶,不动声色,似有所思。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里,已陆陆续续有几个貌美的妃嫔过来请安,千琋初入宫,皆看着眼生,听言谈间似是各宫的一些贵人、答应,也有个别嫔位的娘娘过来小坐,无外乎是恭贺德妃贵体康健。德妃皆面色含笑,温和相待。
期间,佟妃虽未至,却是差人送了厚礼过来,倒也很是体面。紧接着荣妃、惠妃也相继遣礼来赠。独无宜妃。
咸福宫,东配殿内。
一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慵懒倚坐在炕上,一身鹅黄色盘锦镶花古香缎宫装,外着一件石榴红百子刻丝褂子,头上珠玉满盈,奢贵无方,蜜色肌肤滑腻凝脂,娇俏脸庞上一双狭长魅惑狐狸眼,微眨之间勾人心魄,红艳双唇盈润饱满,轻启之下惑人神思。正是破瓜年华,曼妙无度,周身散发着含苞待放的青涩气息,偏又妖娆热烈,噬人心骨。
她,便是入宫不过三月就一举封为贵人的瓜尔佳·靖娆,自入宫以来圣宠优渥,一时冠于后宫,更得皇上亲赐封号“和”字,诸此殊荣,无怪乎她神色轻狂,不将旁人尽入眼底。
一旁的心腹宫婢初晓一边细细替和贵人扑扇,一边轻声开口道:“小主,今儿个早晨各宫的贵人、答应都去永和宫请安了,连前殿的定嫔方才也坐着肩舆出了门。”
那和贵人微闭双目,鼻嗤一声:“哼!德妃那老妇久卧病榻,无人问津,一朝好了,自然是要摆下谱。不过是个年老色衰,靠龙嗣讨恩宠的妃子,也值得那些人巴巴地赶着去献媚?今非昔比,她以为眼下的后宫还是她在时那幅光景么?”
初晓一脸喜色道:“小主说得极是呢!眼下小主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光景好着呢!不过,”初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和贵人,欲言又止。
和贵人凉凉道:“怎么了?”
初晓轻声道:“奴才昨日听人说那个此前在宫宴上出尽风头的女子也被德妃召入了宫,似乎就住在永和宫里。”
和贵人倏然睁开双目,一道狠厉沉于眸中,她恨声道:“我就知道都是那老妇暗中指使的!定是见不得皇上专宠于我,故意使出这下作手段,在宫宴上找人魅惑皇上!可恨我那日染了风寒没去宫宴,倒叫她得了逞!”
初晓小声询问:“小主,咱们可要去永和宫走一遭?”
和贵人眼波一横,媚态百生,怒极反笑道:“去!自然要去!我倒要看看她二人如何狼狈为奸,叫我撞破,定要手撕了那个狐媚子!”说罢立时起了身,她嘴角似笑非笑道:“去,把皇上新赏的那匣紫金嵌玉缠东珠耳坠子带上。”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袅娜着身子娉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