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心神,只是从他紧拧的眉头中仍然可以看出老丞相的忧虑之心。
等谢相稍微平静些后,他就明白了——科举一向由礼部负责,礼部尚书又是他以前的学生陈钰,还是今日的监考官之一,温榆成绩本就可在殿试人选之中,只要私底下求求陈钰,陈钰一定会帮他这个忙。
只要温榆成功进了宣政殿,那除非他题目答的不好,皇帝看不上他这个学生,温榆才会进不了三甲——可自己的学生谢相还不了解吗?
别说是进不了三甲,只怕温榆是稳拨头筹啊。
事到如今,大局已定,谢相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只是闭了闭眼睛,轻轻摇头叹气。
温榆那里也没比谢相淡定到哪里去,萧霁宁的真实身份叫他震惊,因为他当初猜测萧霁宁是京渊的娈童,可萧霁宁不是娈童,而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那他和京渊之间的关系,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萧霁宁稳坐高位,看完了这两师徒变脸的模样后,这才挑了挑眉梢,将他之前就想好的题目告诉了众考生——兵史论。
这个题目一经公布,最惊讶的不是考生,而是谢相和另外两位尚书。
谢相不禁侧头看向萧霁宁:“皇上,这题目……”
萧霁宁问他:“谢相,此题有何不妥吗?”
不妥,万分的不妥。
兵,是武将那边的事。
今日选的是文臣,萧霁宁却出了一个和兵有关的题。
这题还格外不好作答,为什么?
称霸满京的是谁?是手握重兵的京家啊。
如今新帝登基,在京中却没什么威慑,他的一道圣旨命令,还不如京家的一句话能让人们敬畏,而自古以来的皇帝从来都不会允许兵权压过帝王之权。
京家在云鸿帝时已经是势力庞大,到了云楚帝萧霁宁这里更是达到了巅峰,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所以京中早就有人猜测,说萧霁宁登基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削了京家的兵权,打压京家的势力。
现在萧霁宁选文臣的题,出的是兵史论,难道还不是最好的证明?
历朝历代的兵史,不就是在压过帝权之后谋逆篡位,改朝换代的吗?
萧霁宁虽然是皇帝,可是京家也是不能得罪的啊,众考生面面相觑之后,只得硬着头皮作答。
谢相即便知道这题目不妥,有些话他也不好明说。
萧霁宁看着谢相欲言又止的模样,早就猜明了谢相在忧虑什么,只不过这个题目是他和京渊一同商议过的,所以萧霁宁不会更改,他对谢相解释道:“兵,虽说和文臣干系不大,可也有关系。因为相是百官之首,统管百官,而这相,也只有文官能做。今日朕虽然选的是文臣,可日后的丞相,不就是从这些文臣里出的吗?”
“可是皇上……”谢相知道温榆直言不讳的性格,更知道温榆瞧不顺眼京渊很久了。
他写的文章,肯定也是抨击兵权过盛于国不利的主题,萧霁宁若是有打压京家权势之心,读了温榆的文章必定会龙心大悦,钦点他为状元。
可是如此一来,温榆就会把京家得罪的死死的,还有其余武将,就算萧霁宁有心栽培温榆,现在他还是丞相,京家或许还不敢做的太明显,可等他告老还乡后,在京家的威压之下,萧霁宁想要继续保温榆,那就是有心无力了。
“谢相不必再说了。”萧霁宁抬抬手,不容置喙道,“朕觉得这个题目很好。”
萧霁宁都这么说了,谢相还能怎么办?也只能闭嘴。
而谢相做了那么多年的宰相,监考过大大小小无数春闱殿试,也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作答试题的这两个时辰是如此的煎熬。
在太监嗓音尖利的一声“时辰到——”过后,谢相闭目不言,只觉得自己竭力培育多年的爱徒,这一生就此完蛋了。
殿试时辰一到,不管有没有写完,都不能提笔再写了。
春闱秋闱时写不完有的考生还会出现一些扒拉着收卷人大腿央求再让他多写几个字的情况,在殿试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只见众考生齐齐停笔,任由试卷被收卷的太监拿走。
而试卷的排列顺序,也是按照众考生的座位来排的,收上来的试卷先交由皇帝过目,等皇帝全部看完之后,心里有了大概的定数,再交由其余监考看一遍,在钦点三甲的时候,皇帝也会听听其余主考官的意见。
温榆考试的座位,是倒数第二个,他的试卷也几乎是在最后,所以萧霁宁先看的是前面几分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