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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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安予带吴端进来，苏玉自不言语，进了里屋。

    想来吴端独身一人也是寂寞无聊，能有安予这么个知己的旧交能够时常短聚相会也算是落魄人生中唯一的幸事了。安予并取来铜壶瓷盅，两人边饮边聊，同样是一事无成的两个男人，说的无非是些牢骚抱怨的话。

    安予又把在颜先生家的事对吴端说了一遍，吴端却显得有些不悦。安予见了，话锋一转又说道：“没想到颜先生也有那般的佛缘，说来那海外的深山古庙还真有其事。”

    吴端勉强笑道：“你历来不信这些神佛鬼怪之说，怎么今天跟我谈论起这个来了。”

    安予下意识的向里屋看了一眼，说：“我夫妻两个共处这么久，自然多多少少也受了些熏陶，也没甚么好奇怪的。”

    苏玉虽不愿掺合他们聊天，却在屋里听的真切，这才知道那位颜先生也曾出海寻过宝刹。经由这么一想，当日在残书上看过的四处名刹，就当属那东海三千山转烛寺是离这里最近的。加之先前做的那个噩梦，她这才又愈发的想去海上求愿消灾。

    两人聊了不多时，吴端像是突然想起神么来，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颜先生那里有幅叫做‘初绽’的名作，价值着实不菲。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到时候我们再上门探望，顺便看看那真迹，岂不是大福气吗？”

    还不等安予说话，苏玉却从里屋出来，说道：“劳先生费心了，只是我俩已经商议好，中秋佳节要出趟远门。恐有不便，还请吴先生见谅。”

    这下子叫安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知道苏玉早有出去拜佛的念想，却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

    “出远门？”吴端听了，转而看着安予问道：“这中秋佳节不在家里团圆，你们倒要去哪里？”

    安予倒也并不慌乱，只顺着苏玉的意思说道：“前些日子内子梦中受了菩萨开示，所以正打算趁着这好时节寻个名方古刹，前去上香祈愿，求个平安。”

    吴端一听，忙将手伸进手袋探了探，摸出三五个袁大头便给安予递过去。他说：“既然要出门远行，身上不带些受用的怎么行，一路上不要委屈了自己。”

    安予见到他手中的银元却吃了一惊，他虽不知道吴端在干些什么营生，可看他穿着扮相着实也不像什么有钱人，没想到出手竟这么大方。安予看了看苏玉，又笑道：“老兄你一番心意我受领就是了，你日子过得也不见得比我宽裕，这厚礼我却万万不能收。再说我去的是孤岛寺庙，带这些钱帛之物有什么用？”

    安予没想到和吴端阔别这么多年，如今再聚到一起，情谊竟更胜过以往。他推却再三，但还是挡不住吴端一番盛情，终于这才收下。吴端见他收了钱，心里便也踏实了。

    安予把钱转给苏玉，叫仔细放好，想着日后再换做别的东西还了他就是。苏玉也不做推辞，接过后便又进了屋。

    想来这吴端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这些年自己在外拼闯，竟也还能做到不不忘初心，顾得这些义气，也最是难能可贵的了。这知心的朋友自不比那些歪梁损友，表面上纯良伪善，殷勤无限，心里确却是一套致人死地的手段，叫人难分真伪，防不胜防。这世道里有多少人在追逐名利欲望的同时迷失了本心，身陷无数的肮脏与罪恶中还教导甚至指责着别人，如此将自己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即使知道回头是岸，却仍旧执迷的在那苦海里继续迷失着，最终也是难脱业障。

    或许人性本就如此。

    然而安予庆幸在潦倒穷困的时候，还能有这么个朋友倾心相助，他心里自然充满了无比的感激。

    “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初绽’我怎么没听说过？”安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他。

    吴端思忖了片刻，转而嘿嘿一笑，说道：“我也不瞒兄弟，我有个黄毛朋友一直仰慕颜先生，想出高价钱收他那幅画，可颜先生他就是不卖。那朋友知道我与颜先生有来往，几个月前找到我，想让我帮他从中疏通疏通。”

    “你是说洋人想买他的画？”安予问他。

    “对对对，颜先生手底下的名作无数，把这画贵些卖出去也是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死守着不放。”吴端说，“他既然把私事都讲给你听，足以说明他对你的器重，如果咱们一起劝劝他，这事儿准能成。也省得他整天过得清清贫贫，这一大把年纪，连个赡养送终的都没有。”

    安予一听，觉得他说的也在理。

    “只是这几天或许不太便，等我回来，再一道陪你去。”

    吴端笑道：“来日方长，先去办你的要紧事，颜先生那里我们再另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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