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起来,这个答案像是从嘴唇缝里挤出来的。
叶千盈稍微有点好奇窦信然怎么主动揽这个事,她在公交车上悄悄蹭到窦信然身边问了一句,窦信然也悄悄地回答她:“你以后就知道了。”
——以后叶千盈果然就知道了。
大概在寒假的时候,窦信然借了叶千盈和沈瀚音的笔记,要了他们两个的授权,然后连着自己的笔记一起,共整理出三册《理科生必看经典笔记(附习题版)》,自行印刷后他开办的补课班里使用。
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果然有出版社过来,和窦信然谈这个笔记集的出版问题。
然后,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些什么手段,管洪章的哥哥管涛竟然答应给这本习题集做序,并且允许窦信然在那几本笔记上打上“z大管涛教授倾情推荐”的腰封。
窦信然的腰包瞬间鼓了很多。
他相当公允地把这个钱和叶千盈沈瀚音一起分了,并且发自内心地对他们予以鼓励。
“我争取明年考个省状元,你们也一定要早点出名啊。这样明年可以以状元笔记的名义再版一次,五年后版权重新回到我手里,正好你们出人头地了,还借着你们的名气再卖一波。”
叶千盈:“……我争取吧。”
沈瀚音:“……窦兄,不愧是你。”
窦信然,从未做过亏本生意。
当然,现在的叶千盈还不知道窦信然心里的盘算,她还迷惑于为什么窦信然要带上管洪章。
他什么时候和管洪章的关系变得这么好的?
莫非是突然一下就掌握了管洪章的顺毛技巧?
也是,尖叫鸡也是鸡,既然是鸡,那就一定长毛,长了毛就可以顺着摸……嘶,怎么总感觉这段话有哪里不太对,似乎染一点颜色的样子?
叶千盈强行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
不能指望叶千盈知道要买什么菜,对吧?
毕竟,在叶千盈的大脑里,连炒菜之前要先洗菜还是先摘菜都没有概念。
所以她直接把附近生鲜超市里所有的菜肉水果都订了一份,直接送到那个日租房里。
窦信然若有所思地站在堆满了厨房的蔬果生鲜箱子前。
窦信然有很多话想说。
窦信然最后只挑选了最委婉的那种说法。
“我想,我们无论让谁来做饭,都是绝对吃不了三斤香菜的……”
特别是冰箱里还塞着成斤的大蒜、生姜、若干鸭血、脑花和内脏下水。以窦信然的经验来看,肯定有人不吃。
叶千盈一脸无辜地看了回去。
反正她给超市下订单的时候只有一个思路:常见菜种每样三斤,不常见的每样一斤,所有肉类一概全all,反正只买贵的就对了。
沈瀚音没对叶千盈的买菜方式提出意见,他对另一样事情更在意点。
“大家谁会做饭?”
七个人面面相觑一阵,最后除窦信然外,还有三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
经过询问,三个人的厨力水平得到极佳的重叠,只会做方便面和蛋炒饭。
“算了,”窦信叹了口气,把冰箱门直接关上,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已经有所预料:“今天我们做烧烤吧,食材我处理,大家打下手。”
小伙伴们被窦信然一个个指使到房间里其余的四个水龙头附近,厨房里一时之间只留下沈瀚音都窦信然。
沈瀚音比起窦信然来说,只能算是会做菜,但是在整间屋子的七个人里,却已经是足够做副厨的水平。
“平时真不太看得出来。”沈瀚音一边给切段的排骨焯水一边摇头笑:“她虽然长得冷,但其实没什么脾气,更没有架子。”
只有在这种时候,偶然地露出一点生活常识缺乏的方面,才能让人想起来叶千盈本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窦信然扬了扬眉毛:“各有擅长和不擅长而已……叶千盈不是比我更擅长做题吗?神木又何必拿来烧柴呢?”
一边说着话,窦信然干活的手也没有耽误。
他无论洗菜还是切肉都是一把好手,只有食指上细细碎碎的几道淡色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这些年吃过的辛苦。
沈瀚音侧头看他,突然摇头笑了一声。
“窦兄,你要是现在就这样,那以后……”
他这莫名其妙的笑意,竟然来得没完没了,直到窦信然眉目间都浮现出一丝恼羞成怒,沈瀚音这才切转了话口。
“窦兄处理这些东西果然是一把好手。”
窦信然哼笑了一声:“怎么,现在才知道?难道你没吃过我卖的菜?”
一提到这个话题,两个男孩就同时笑了起来。
窦信然和沈瀚音是初中同桌。
因为身高都比较出众的缘故,老师一开始就把他们两个分成一桌,并且座位还比较靠后。开学整整一个星期,窦信然和沈瀚音都不算熟悉——窦信然挂着一张冷脸,天天苦大仇深;沈瀚音在外班有熟悉的同学,一下课就窜个没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窦信然和沈瀚音在一个仓促的场合碰面为止。
窦信然照例周末给写字楼里的白领们送水果捞。这种生意他一天能做三次,下午这次因为靠近傍晚,所以顺便也能卖一波精加工的蔬菜。
不过,即使是窦信然也没有料到,自己常做生意的一个女白领,竟然是沈瀚音的姨妈。
而沈瀚音正好就在那个时间点,有事去找了自己小姨。
沈瀚音从桌子底下捡了只笔刚刚抬头,窦信然在客户面前放下一盒水果捞,说了声“谢谢惠顾”。
下一秒钟,两个人面对面地撞上视线,彼此都愣了一愣。
“……我在小姨家里看到了你打包蔬菜的塑料饭盒,从那天起,我就知道,窦兄,你早晚会做出一番大事的。”
就是一般的外卖店呢,饭盒可能都是批发的那种,一毛钱乃至几分钱一个。
但窦信然的饭盒,在盒盖上特意印过logo和电话号码。
不仅如此,那盒蔬菜里还配了一张小菜单,从这盒蔬菜做什么好吃,到要放几克盐、几克糖、多少毫升油,都写了个清楚。
多少上班族下班后就不愿意动脑子,一想自己要吃什么就觉得头痛。而窦信然,他在一份精装蔬菜里把这个问题解决的明明白白。
“是吗?”窦信然淡淡地说:“那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
意识到自己正和新同桌对视的那一瞬间,沈瀚音的反应速度,竟然也奇快无比。
看到自己一个星期前刚刚分到的同桌,居然身后背着个偌大的外卖盒子、在和自己的姨妈推销精加工蔬菜和水果捞,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对自己姨妈说道:
“那您点的商品我给您送到了,您要是还有其他要求,就打我们超市电话。我现在还赶着回去排货呢。”
他站起来,背对着窦信然,飞快冲着还没明白过来的姨妈眨了眨眼,然后回身就拍了一下窦信然的肩膀。
“哟,同桌,你也勤工俭学啊。”
不等办公室里的任何人反应过来或者露馅儿,沈瀚音几乎是拖着窦信然往电梯间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和窦信然抱怨:“我妈非让我过去给我三叔帮忙,我三叔一天就给我开二十块钱……”
从他站直身子开始,到拉着窦信然走出办公间结束,这一系列动作堪称一气呵成,中间只有半秒钟的思考时间。
那以后,两个男生便长往来起来,直到如今也没有断交。
沈瀚音笑道:“我念唱作打俱佳,你必然是被我唬住了。”
窦信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你太慌了,所以我一眼就直接看破。”窦信然头也不抬地把切好段的韭菜香菜一起裹上干豆腐,用签子扎成一个个卷儿:“我那时就想,你这么善良,又有这样的聪明急智,所以世上没有小苦头能给你吃——你只会在这事上吃个大苦头。”
“……啊?”
沈瀚音的神情瞬间变得错愕——他原本还等着窦信然夸他呢。
窦信然把串好的干豆腐卷扔进菜盆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沈兄。”这是他第一次学着对方的口吻称呼沈瀚音,“你总想要所有人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窦信然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一种唯有磨难和历练才能打磨而出的老成光芒:“作为你的朋友,我就只能祝你要么早点吃这个亏,要么就一辈子别吃这个亏吧。”
“对了,”窦信然反应快得像一道闪电,飞快地抓住往盆里倒腌料,表情都有点呆愣的沈瀚音的手腕:“腌料别放这么多,叶千盈口淡。”
“……啊?”沈瀚音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喂,不是你这……”
窦信然却已经端着盘子走出了厨房——不对,他什么时候把沈瀚音的成果抢走的,那是沈瀚音刚刚摆好的果盘!——“你们吃水果吗?”
果盘首先就被递给离厨房最近的叶千盈,窦信然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腕。
朝着叶千盈的那根果叉下,堆着满满的一角芒果。
叶千盈叉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有点含糊地问:“你和沈瀚音刚刚在聊什么?挺欢啊。”
“我说他以后要吃个大苦头。”窦信然断章取义地说道。
“哦?”叶千盈惊异地打量了自己同桌一眼,没看出来他竟然还有这份看相的本事。
想到上一世沈瀚音因为被导师谋夺研究成果,几乎身败名裂的事情,叶千盈不由得冲窦信然比了个大拇指。
“有前途——我也看他要吃个大苦头。”
不过这辈子有她,上一次的事就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你们两个……”从厨房追出来的沈瀚音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身上还系着一个hello kittiy的围裙,整个人都无力到有点无奈了:“朋友们,盼我点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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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在叶千盈的有意引导之下,终于把所有人都塞进了ktv里。
叶千盈:嘿嘿嘿。
戴修尚且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正在一脸兴奋地小海豹鼓掌,脸上挂着向日葵一样天真灿烂的笑容。
“来一个!来一个!”
叶千盈如同少儿动画片一样的反派那样,默默地站在墙角处,盯着傻乎乎地戴修,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她早已说动沈瀚音,买通谈诗凝,让诸梦替自己敲敲边鼓,又用眼神示意过窦信然。
现在,纯粹的颜狗戴修已经全面沦陷在叶千盈的包围之下,只待她一个号令……
叶千盈满脸都是计划通的表情。
窦信然开场唱了两首,谈诗凝跟了一首,戴修正兴奋地享受着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盛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被架上了油锅?
叶千盈:“戴修唱一首啊。”
戴修:“啊?我唱歌有点难听,我还是不……”
谈诗凝:“不会的,戴修一看就是很会唱歌的样子啊。抛砖引玉嘛,我是那块砖,戴修一看就是玉。”
戴修:“我不……”
沈瀚音亲切地拍拍戴修的肩膀,鼓励他:“唱吧,点一首,麦全给你。”
戴修:“我……”
窦信然更绝,直接把麦往戴修手里一塞,不容分说:“去唱。”
戴修:“……”
他强调道:“我唱得真的很难听!”
众人齐齐回答:“我们不在乎你唱的难不难听!”
只有管洪章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为什么戴修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的焦点宠儿。
他悻悻地把双臂抱在胸前,心想我就维持这个姿势不动,无论他唱得多好,我都绝不动容,绝不给好脸色……
这个想法,只在管洪章的脑海中停留了三秒。
三秒钟后,他果断而毅然地把自己前一刻的念头统统吃掉,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其他人作茧自缚,又不能像管洪章那样破坏友谊关系,只好纷纷露出哭一样的感动微笑。
幸好戴修只唱了半首歌就停了下来,不然大家今天可能都要命丧当场。
在戴修放下麦克以后,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管洪章,良久良久地看着他不说话。
管洪章被这些沉默而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手背寒毛竖起:“你们干什么?!不要乱来啊!”
没有人想要对他乱来的。
大家只是非常不解,为什么戴修竟然不能和管洪章处好关系呢?
毕竟,他的歌声听起来,那么的像尖叫鸡现场版配音……
满室的寂静之中,还是沈瀚音勇敢地站起来救场。
他十分富有责任感地觉得,自己有义务重新活跃包厢里的气氛,于是特意挑了一个比较能调动氛围的歌单。
“那,下面我给大家唱个s省民歌吧。”
为了缓解刚刚的冷场,大家纷纷拍手以示欢迎。
沈瀚音在包厢中央站定,轻轻一咳嗽,把屏幕完全亮了出来。
“大了红的公鸡毛了腿的儿腿,吃不上些东西白跑了个腿……七令令令八拉拉拉改字儿,呼拉拉拉杨柳青呀呼咳”
“这是什么歌啊,怎么这么奇怪?”谈诗凝笑得直抹眼泪。
“好!小哥哥唱得都好!”戴修依旧是鼓掌第一线标兵。
诸梦听得挺认真,管洪章放下自己抱在胸前的手臂,窦信然习以为常地喝了口果汁。
而在所有人中,只有叶千盈的脸色最为变化多端。
在看到ktv大屏幕上滑出题头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已经相当古怪。
而当熟悉的、洗脑的、有段时间系统有事没事唱给她听的那只调子在叶千盈耳畔响起……
叶千盈:“!!!”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豆豆眼,也就是那个活体的mp3成精会是沈瀚音啊!!!
沈瀚音唱完歌后把麦克递给谈诗凝。
他在沙发上坐好,却发现不远处的叶千盈始终都在盯着……或者瞪着他看?
那双凌人且动人的凤眼里,似乎明明白白地写着“今晚就鲨了你,习题册都给你撕了”几个大字。
沈瀚音:“???”
沈瀚音:“!!!”
这是怎么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他迟疑地找上窦信然:“窦兄,你觉不觉得……叶千盈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
窦信然看了看叶千盈核善微笑的面孔。
窦信然决定睁着眼睛说一回瞎话:“怎么可能呢,没有不对,一点也没有不对,反正现在什么都特别对,一定是你瞎了不要怕啊。”
沈瀚音:“……”
沈瀚音震惊地问:“窦兄,难道这就是你之前指的,我要吃的那个大苦头吗?这是为什么啊?”
虽然窦信然完全没有明白沈瀚音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说:“一定是因为你太善良了。”
一定是因为你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揽了什么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