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蓝田到客栈换了男装,轻软的真丝料子,摆上绘着青松劲竹,雅致含蓄,是世家公子的模样。时至傍晚,碎金似的夕阳斜剌剌地铺洒下来。花影婆娑,河岸边的华灯随着渐沉的夕阳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了。薛蓝田沿着青云河信步而行,夏日里白日长,春宵倒显得愈发的短了。由是两岸的秦楼楚馆一看到渐沉的日头,都迫不及待地挂上灯笼,打开大门,莺莺燕燕倾巢而出。饶是乱世征战依旧雷打不动的歌舞升平。
薛蓝田缓缓而行,这条街,再也熟悉不过。十岁那年苏雪林第一次带着她从这里经过,嘴角戏谑含笑,见到一个漂亮姑娘就斜抛一个媚眼过去。惹得整条街接连飘起一片片绯红朝霞。十四岁的时候,苏雪林和展眉从这条街把她送走,携着小竹和拂雪前往月行的杏林山庄。
如今她快十七岁了,可是带她来,送她走的那个人,他们说他死了。薛蓝田用扇子半遮着脸怕一个不小心眼泪就落下来。
可是门口迎客的姑娘们却不这么想。花街柳巷混迹出来的姑娘多半是有些见识的,见到门口摇扇缓步的薛蓝田,衣衫虽然朴素却是暗地里的锦绣富贵,加上一双凝了水的双眸,指不定是怎样清俊的公子。一个个地扑迎上去,薛蓝田暗呼不好,她只想着嫣歌暖的门槛高,穿着太过普通会直接被门卫阻挡在外。却没想到先被一群狂蜂浪蝶纠缠着了。还好带了假面皮,那些姑娘们看到纸扇下普通的颜色,兴致失却了大半。饶是如此,如此走走停停地行着,走到嫣歌暖的时候日头也已经完全沉落了。
嫣歌暖门前的红灯依旧燃的鲜亮,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缠绵的丝竹之声。薛蓝田抬步向前,庭前流水,帐上翠竹,一切的一切依旧是当年的旧模样。薛蓝田靠在回廊边,看着四周的画栋雕梁,微微出着神。
正思量着如何请展眉一叙,却远远的看到了展眉袅袅婷婷地向着她处行来。莲步轻摇,青花织锦的下摆柔柔垂地,眉间轻蹙,凝眸婉转,还是那样的清丽动人,只是眸间的那缕倦色却是那样的刺目。难不成姐姐认出她来了?薛蓝田暗自欣喜,却见展眉的眸光并未在她的身上停留半分,错肩之时也只是匆匆路过。原来薛蓝田立身之处离楼梯不远,想来展眉只是要上楼见客而已。
“展眉姐姐。”薛蓝田忍不住轻唤一声。
展眉错愕回头,这个声音依稀间是如此熟悉,空荡荡的回廊上却无他人,唯有一个衣着雅致的青年公子正靠在廊柱上沉沉看着自己。那面容分明是没见过,不过那双眼,却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展眉姐姐果然认不出我了呢。”薛蓝田缓缓揭开面上的假面具。
“暖烟!”展眉一惊,忙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先什么都别说,瑾儿,带小姐去我的房中去。”
薛蓝田重新戴上了面皮,随着瑾儿来到展眉的小院中。嫣歌暖待这些头牌姑娘都极是殷勤的。独门独院,每日有专门的侍女伺候,比那些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过的都奢华。薛蓝田熟门熟路,径直跟着瑾儿进了院子。想来这是展眉近两年新收的小姑娘,乖巧机灵,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薛蓝田一见便十分喜欢。时隔近三年,新人换旧人,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世安了。
瑾儿为薛蓝田斟上一壶惠明茶,八宝香炉里焚了沉水香。香气袅袅娜娜,化作一缕轻烟缓缓消散。“姑娘稍侯片刻,我们姑娘一会儿就来。”
小丫头伶俐,刚刚展眉已点破了她的女儿身,薛蓝田莞尔一笑,斜倚在几上,端着茶闲啜着。“无妨,展眉姐姐自有自己的事情。我候着便是了。”
大约过了一个对时,壶中的茶已经凉透了。瑾儿去换了新茶。薛蓝田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自顾自地寻了软榻,舒服地靠在上面。这青竹软榻她年少时极喜欢,常常靠在上面就是一下午,直到展眉姐姐催促才不满地离开。苏雪林曾经取笑她,这平白无故地赖在展眉的花阁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展眉养了个小白脸。可如今???正当她愁思渐起的时候。
门口湘帘轻摆,帘后鬓影钗光,一张芙蓉似的清丽娇颜露了出来,对着她笑道,“我想的没错,回来时,你一准赖在我的软榻上。”
瑾儿见自家小姐回来了,便识趣地退了下去,阁子里便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待着瑾儿出去,薛蓝田轻轻摘下了面皮,一张杏花春雨般的脸如今裂了隙。展眉赶紧过来,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一双水眸滴出泪来,“刚刚我瞧见了没敢问,这是怎么搞的,几年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薛蓝田尴尬笑笑,垂了眸,“无非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不提也罢。”
展眉是何等伶俐的人,不愿惹她伤心,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前两日不知是哪个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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