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鼓气,终于开口了:“你好像瘦了!”
说完杨整就后悔了,还不如不说。这不是在后世,是在北周时期,虽没有宋明时期那般禁锢女子,但如此随意关心一个女子,也是不合时宜的,更何况说些“肥了”“瘦了”的话,着实唐突了些。
广宁公主被这突然的关心弄得芳心乱颤。从小到大,除了父皇以外,还没有别的男子如此跟她说过话,连皇兄都没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把头垂得更低了。
杨整已经在心中把自己的嘴抽了一万遍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前世他是个书呆子,根本就没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过。这一世才十五岁,虽然在这个世代已经到了为人父的年纪了,可是,一直醉心于习文练武,也没机会和年纪相当的女子接触,实在是个情场新人,一时间不知措辞,也在所难免。
为了缓解尴尬,杨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借着喝水的空隙,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办法。终于,他又开口了:“你走了一天一夜,累坏了吧,要不要去歇息一下。”
杨整刚一说完,又在心中抽自己的嘴了,这医馆里满都是男子,能让广宁公主歇在哪里?于是,又把广宁公主尴尬到了。要是广宁公主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觉得还是让他不要说话为好。
好在广宁公主是个善解人意的,说道:“我不累。”然后又实在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其实,广宁公主现在是又累又饿,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跟杨整说。
此时杨整也恼了自己这张笨嘴,索性放下了嘘寒问暖的心思,直接问道:“你兄长那边,如何安排的?”
广宁公主终于把头抬高一点点了,回道:“刘队长讲,他会一直带着队伍往西走,直到鄯州。他们会在鄯州先安顿下来,让我们去鄯州汇合后,再一起去吐谷浑。”
……
杨整与广宁公主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后,终于挨到了天亮。周俊带着卫士们,借王郎中的灶房熬了一些粥,给杨整和广宁公主送了两碗过来。
吃过早餐之后,王郎中又来到了诊厅,对杨整道:“杨公子,今日,你带两个人随老朽一起去山中采药吧!”
杨整知道,这是王郎中要带他们去寻一条顺利走出秦州的山路,便对王郎中深深一揖,说道:“如此,便辛苦前辈了!”说完又担忧道:“如今我这些卫士都受了伤,若是侯莫陈琼再派人来,可如何是好。”
王郎中笑道:“你放宽心吧,既然莫老头答应了我两日之后再来,就没人敢得罪他。更何况,这些年,侯莫陈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来老夫这里诊治,老夫的面子,他侯莫陈琼还是要顾忌几分的!”说完又把王怀叫过来,嘱咐他在家坐诊要注意些什么,有哪些病人今日会过来,怎样开药等等,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好几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杨整知道,王郎中是当世难得的名医,一定是对侯莫陈家有莫大的恩德,才会如此自信,当下也放下心来,便带上两名卫士随王郎中去寻路。这两名卫士是两兄弟,哥哥叫张和,弟弟叫张成,都是伤势较轻的。
杨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周俊,给广宁公主单独收拾个房间出来,供她休息。
……
此时,秦州刺史府的前厅中,侯莫陈琼正在招待莫无桑品茶。莫无桑是最讨厌来刺史府的,尤其是这会客的前厅,更是让莫无桑厌恶至极。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这厅中的装潢,实在是太豪华了,让自诩山中野夫的莫无桑,浑身不自在。
这厅中的地板,平整光滑,泛着青光,据说是采用制瓷技术特意烧制的青釉砖,每一块都价值不费;厅中除门口一侧外,北、东、西三方各摆放着一套桌椅,这桌椅说是从益州的深山中寻来的紫檀木制作而成,又请名师涂上了朱漆,放眼天下九州,除了秦州刺史府,再也没有别处能寻到这样一套桌椅了;另外侯莫陈琼酷爱附庸风雅,尤爱卫协的画和二王的书法,所以,北墙正中挂着卫协的名画《北风诗》,东西两侧的墙上分别悬挂着王羲之的《初月贴》和王献之的《中秋帖》。
莫无桑此时坐在这价值连城的紫檀木椅子上,仰头看着这些名贵的书贴画卷,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当真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侯莫陈琼看着莫无桑这难受的样子,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爽快地答应他的要求而不快呢。他不想得罪这尊真神,忙解释道:“莫先生切莫着急,老夫也真是为难,赵四是老夫的心腹爱将,如今无端遭人杀害,又被掳走了独子,老夫不为他出头,实在是没办法向手下们交代,老夫自己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莫无桑此来,并没有像王郎中提议的那样,让侯莫陈琼先等两天,两天之后再带人回来。而是说杨整一伙人逃到了王郎中家中,王郎中出面护着他们,又因为要给赵子龙治伤,不让他带人走,还让莫无桑答应和他一起替杨整求求情,大事化小算了。而他与王郎中是多年好友,便答应了他,于是来找侯莫陈琼说项。
莫无桑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侯莫陈琼。看杨整所说是不是事实。他还是不愿相信,堂堂一州刺史,会做出圈养土匪、劫人钱财的事情来。
王郎中对侯莫陈琼有数次救命之恩,自己也是侯莫陈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两人出面都没办法让侯莫陈琼息事宁人,那事情肯定就不只是像他说的,是赵四一家遭劫这样简单,也就说明杨整并没有撒谎,而从侧面坐实了侯莫陈琼圈养土匪的事实。
此时侯莫陈琼寸步不让,非要致杨整于死地,莫无桑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对侯莫陈祟是心怀感恩的,所以并不希望侯莫陈琼成为一个危害百姓的恶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