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惊得李汲一个哆嗦。
我靠这是啥意思,托孤么?!虽说很明显崔据的表情有些不大情愿,那一跪还特意略偏过些身子,终究态度算是表明啦,必定事先就受过崔光远的示意,甚至是劝说。他赶紧转过身,一把将崔据扯起来,口中连声道:“这如何当得起啊?”
崔光远道:“当得起的……老夫痴长几岁,向来当长卫如自家子侄一般,则从今往后,据儿便当兄事长卫……”
李汲有些尴尬地咧咧嘴:“这个……其实我才二十三岁……”而看崔据的面相,应该比我年岁要大吧。
崔光远抖抖胡子:“不必论年齿……长卫,你可是己卯岁、丙寅月、乙巳日生人么?”
李汲闻言吓了一跳——老头子连我的生日都门清啊,他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再一琢磨,吏部备案,理论上是要标注出生年月日的,而以崔光远的品位,再加上善养异士,想要偷瞧倒也不难。
“正如崔公所言。”
崔光远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生时,但仅此六字,老夫途中便请巴蜀高人占算过了,长卫前程无限啊……”
李汲心说老头儿迷信思想还挺严重……不过借你良言啦,多谢,多谢。
“我博陵崔氏,渐已凋零,欲图复振,唯有仰赖东宫。至于这第三房……儿孙不争气,恐难攀附得上。老夫思来想去,可以托付的,唯有长卫……”
“李汲何德何能……”
崔光远摆一摆手:“长卫不必过谦,你的才能,论文已得令兄之半,论武……呵呵,令兄也要瞠乎其后了。今又与奉节郡王交好,两次援救沈妃,郡王必定倚为腹心。倘若早早将长卫放出去,今刺史或兵马使,不难得也——年方若冠便能着朱,孰谓前程不广?然而郡王却偏要置长卫于禁军中,反倒更见推重……”
李汲心道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自谦也没啥意思,便又走回榻旁,握着崔光远的手,承诺道:“设崔公果有不讳,令公子将来有何难处,但有所请,某必伸手援护。”
这态度自然也是有所保留的,他已然背上了康廉那个包袱,不可能毫无来由地再多背一个。再者说了,康廉好养活啊,并且康老胡临终遗言,也没打算让儿子复兴家业,只要能够在李汲的保护下踏实活下去便可;然而崔光远话中之意,则是要儿孙靠着李汲攀附上李豫父子,得以大富大贵,这李汲怎么可能贸然答应呢?
崔光远人老成精,于李汲话语中的隐意,当即洞彻心胸,便道:“老夫也知道,难为长卫了……若无所出,终无所得,欲人施惠,必先答报——老夫愿将崔弃送于长卫为妾,如何?”
一句话直指垓心,李汲当场就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不过嘛,是你自家凑上来的,如此大好机会,若不一把抓住,必致平生之悔啊!尤其眼瞧着崔光远就要挂了,到时候不管是崔构还是崔据管家,都跟自己毫无交情,那自己还有什么机会把崔弃搞到手哪?
由此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崔公美意,我不敢拒。然而……崔弃固我所爱也,却曾明言不肯与人做妾,我亦不愿相强,不知道崔公可有什么两全之策么?”
崔光远尚未回答,旁边崔据终于憋不住了,冷哼一声:“不肯与人做妾?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崔光远横了儿子一眼,随即闭上双目,略一凝思。等再睁开眼睛来的时候,貌似已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便命崔据:“唤崔弃来。”
李汲忙道:“崔公不可勉强。”
崔光远微微一笑:“老夫懂得的,自会好言相劝……长卫暂在侧厅等候,如何?”
命崔据领李汲出去,到了侧面的偏室,侍女奉上汤饮和点心。然而李汲哪有心情吃喝?他摆手命侍女不必合上房门,就瞪大两眼,朝正寝方向窥看。时候不大,只见崔据又领着崔弃过来了,随即一闪便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又等一阵,忽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见崔弃双手掩面,疾奔而出,朝着院外便跑。
李汲慌了——老头儿是逼她了吧?她可别把这账算我头上啊!当即一个箭步蹿将出去,靴子都来不及穿,便望着崔弃的背影,直追过去。
然而小丫头虽然身形瘦小,肯定步子也小,偏偏李汲甩开两条长腿也追她不上,不知道怎么的东一绕、西一拐,眼前便即消失了伊人的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