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吾等将上表朝廷,只称其阵前溺战张贼,为国捐躯,请朝廷旌表其忠,厚赐家人。若太师一意孤行,不仅博尔术一族白白就戮,营内还有其他部将亦不可逃脱。”
似乎是应和月阔察儿的话,帐外此时传来阵阵军士急促的跑动、布阵声,诸将士嘈杂的行动声隐隐传入帐内。
脱脱静默一会儿,喟然道:“数十年辛劳国事,吾实不忍就此功亏一篑。某自问半生无私,以赤心待天下,荡浊扬清,欲立吾蒙古人百世基业,可恨壮志犹在,难堪君颜!某可交出大军虎符,还望诸位善待我军将士,克日进剿,早早凯旋!”
脱脱性直,既然已看清形势,自己虽有一搏之力,不过顾念元廷延续和子孙性命,最终还是愿意放弃权柄。
月阔察儿三人大喜。拜道:“太师慧达,乃朝廷之福,百姓之幸!”
“太师尽可放心,吾等皆是元臣,自当尽心办事,必不误国家社稷也!”
见脱脱自后帐取出黄金虎符,递给了太不花,雪雪和月阔察等终于放心。
三人请脱脱继续上座,这才召帐外护卫宣大军各部将佐依次入帐,请旨开宣。
龚伯等早就等得不耐烦,刚才在外等候议论时,就发现不时有各部主将被钦差卫队一行人分别唤入侧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有出来的主将似乎神色凝重,也不在帅帐外继续候差,就此匆匆归去。没有出帐的将佐粗粗计算也有三五人。
身旁有一客省副使哈剌靠近龚伯道:“怪哉,怎的只唤入这些人入牙帐,也不明说究竟?”
这哈剌作战勇猛,性刚且直,颇合张凯、云大河胃口,几人自南征相识后,彼此相交熟稔。
龚伯神色变得肃然,忐忑看向左右,问道:“贵部难道不曾被钦差一行宣唤?”
“未有闻,倒是附近几部客省军的万户将军被召唤,某还觉得怪异,刚才过来时,见高丽军、苗军、吐蕃军的几个营内似乎在整队,不知所为何事?”
龚伯感觉极不妙,钦差此次不当众宣召,又连续暗唤部分将佐侧帐对答,难道有变?
他心内大急,刚要考虑是否对张凯、云大河等提醒,赶紧转回本部,暗地吩咐军士集结,做好应对准备,就见帅帐内大步出来一人,正是右卫率府副使。
“钦差大人有令,宣南征军诸部将佐进帅帐听旨!” 右卫率府副使高声叫道,随即数十传令兵上马,疾驰至各营宣召。
帅帐旁的龚伯等人此时再无机会,只得依照各人品秩,依序准备入帐觐见。人刚刚到了帐旁,就见有帐内亲卫手捧托盘,盘上一颗人头浓眉须髯,阔口隆鼻,正是博尔术!
云大河等大惊,此人身居宿卫指挥使,南征数十次做战均不落人后,乃是脱脱爱将,怎得今日竟然被诛?
张凯惊惧,看向龚伯、哈剌等诸将,众人惊疑;诸将不敢议论,互相目视探询,只有一些人似乎在暗暗冷笑。
元军大营占地极广,纵横环绕高邮城不下二十里,不时有各营主将接令后,策马慢驰而来。军中有法,非主帅、信使,一般不得营内策马,但若主帅有急召,允许所召将佐骑马,但不得在营内疾驰,冲突。
张凯再是愚鲁,此时发现中军营已被钦差护卫军所控制,帅帐四周早就层层布列了数百右卫率府军,其余卫军摆明阵列,一律面向外,刀出鞘,箭上弦,分明是戒备中军营外的各部南征军。太师脱脱的亲卫军在其几个副将的引领下,早已分批整队,分撤至远处。龚伯眼尖,瞥见脱脱亲卫万户长被人引至侧帐,再无消息。
一阵马蹄声自后面轰然响起,排队依次进帐的诸将扭头看去,却是高丽军、苗军、吐蕃军等外域客军主将等人正陆续驰马入内。往日这些主将每逢脱脱有召多是早早过来,甚至无令亦常常至帐外守候,彼此悄悄探询消息,今日钦差来了多时,却多是一些客军副将在此候令。
来者多是面色冷淡,目光中微微透着紧张。苗军的杨通贯等几个大首领则是喜色洋洋,步履轻快,见着帐外几个熟稔的各部将佐还主动笑着招呼。
云大河对其轻视:“这厮有几仗打得不错,如今已是元廷某些勋贵的红人,长此以往,只怕我们汉军今后都要看其眼色行事了!”
“不怪人家得意,某些将军嘴上硬气,到了阵上就拉稀,就连一些宿卫亲军不也只是在后摇旗呐喊的货!”张凯对其亦有不满。他不满意的原因主要是苗军军纪太差,一路行去,所过州县真是白茫茫赤贫的真干净。无论是地方官府,还是土著多闻之丧胆。
诸将陆续依序进帐,分品秩一一站定。有心人发现一些不当值的部将竟然一直不曾现身。帐内一炭炉内青烟袅袅,显然焚烧了不少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