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这罪囚才出城,就絮絮叨叨,只道什么天理昭昭。难道朝廷的诸公会罔视黑白吗?”
姬宗周喜道:“下官旧闻大人一向秉公执法,深得中枢看重。有大人一路押送,是这顾某之幸。诸公奉令办差,一路辛苦,下官此来匆匆,不曾细细准备,这有些微路仪敬上,还望笑纳。”
他手向后一招,身后一个青衣小厮,奉上一封礼单,和一个大红漆的木匣。
金侍郎笑道:“姬大人有心了!”
他的亲随见金侍郎再无吩咐,心内会意,随即过来结过木匣,收拾到随行的一辆马车里。马车有厢,门帘和窗帘早已放下。这车自跟着金侍郎一路南下后,除了金侍郎从未再有人乘坐,旁人不知底细。只有几个亲随知道沿途所能收到的金贵细软、地方特色之物全部被金侍郎小心的收藏在车里。
马车出京时不过一辆,轻快易行,如今已是三辆,车轮滚滚,已是有些碌碌呻吟之音了。
“既如此,我等且歇息一会儿,姬大人可要着紧些。”
“多谢大人恩典!”
姬宗周站起身,不顾膝下沾染的泥尘,穿过押护的众多宿卫队列,上前对顾恺道:“顾兄,可安好?”
顾恺正奇怪,他的囚车落在后面,自然不知道前方发生何事。听到问询,探头看去,原来是姬宗周。
顾恺苦笑:“囚下之人,能有何好!倒是惊动姬大人了。”
“顾兄说的哪里话?姬某返程中途突然得知厄讯,已来不及入城与兄拜别,只好在此静候了。这年得顾兄指点教诲良多,姬某感佩不已,特来拜别!”
顾恺叹道:“某知姬大人才干在本路官署中极为出色,以前言语有不敬之处,如
今不敢他望,只求姬大人海涵。”
这姬宗周在劝农、收赋等方面颇有才干,只是为官圆滑,能收礼,官场上迎合益王和总管卓思成,有时宁愿委屈地方民众和下属,令顾恺不喜。
考虑到这姬宗周还是能做事的干员,顾恺来益都督剿,这军事民生上还有许多倚重他之处,顾恺对他还算是客气,姬宗周也是相当有眼色,对顾恺的诸般吩咐,每每尽量配合,故两人还算是相得益彰。
姬宗周看看四周宿卫并未关注这边,凑近道:“事发突然,不知顾兄为何遭押?可有姬某能效劳之处?”
“九天降惊雷,当有云涌风起之兆。顾某自问对得起朝廷和天下,无论在京师还是益都路,未曾有亏。今日问罪,只怕是朝廷有变。”顾恺微微思虑后,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姬宗周悚然一惊,低头暗暗思索,他思路急转,立时想到庙堂有变,不过顾恺被问罪,这益都路今后如何剿匪?
“也先将军已被授益都路翼元帅,可统御本路蒙汉诸路军马,只要本路官民一心,或许大胜之日可期。”顾恺安慰道。
元廷立国后,只有京师枢密院可直接调度天下诸路兵马,并掌控国家兵马的布设和人数,下属行省不仅无权统御,就是本省中有多少兵马都不能知晓。这也先被授了翼元帅,就可以有权直接统御、调度本路的兵力,不再需要向枢密院请调了。这对抓住战机,及时补充军马是大大有利。
姬宗周微微轻叹:“顾兄也不用安慰某了,这天下已显乱象,究其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姬某这些年不敢自比清流,不过对世间民生还是多少知晓的。小民啸聚山野,若不因天灾,亦为人祸!”
顾恺默然,一会儿道:“君言虽是,然我等为国重用,当为民请命,不惧荣辱。大丈夫既生于天地间,行事当要问心无愧!”
姬宗周有些郝然,叹道:“论行事秉正,吾远不如顾公。”他能安坐本职位,得买奴和卓思诚器重,自然少不得有逢迎之道。与诸同僚迎来送往之事,单凭俸禄可是远远满足不了这些,故收礼、克扣,甚至贪墨之事是免不了的。谢林也有私下收受之事,比起姬宗周来,可是差远了,好在姬宗周为人还有底限,办事又有能力,顾恺才愿与其交往共事。
两人叙话良久,终于有京差过来催促,顾恺道:“属官山阳和真知未曾受某牵连,还望姬兄多家维护,今后益都事,两人皆可出大力。”
“不劳吩咐,姬某省得。顾兄就此别过,一路好走。”姬宗周解下狐裘,递与顾恺,“天寒地冻,顾兄路上可遮寒。”
两人洒泪作别。
待囚车远去,一亲随上前小声道:“大人对顾公可谓仁至义尽,只是何必再为其党羽庇护?”
姬宗周收拾心情,回身上马,缓步前行进城,道:“顾兄为人太过方正,不容贪墨,若不是得太师青眼,怎能为官至今?不过国家糜烂至此,若无清流,大厦将倾之日就在眼前,姬某也好奢靡酒色和大好官帽,无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但是敬其节气,能做的事还是去做吧。”
顾恺被拘,押解上京,益都城内自有不少大小官员松了口气。不过域内靖安军已成燎原之势,剿匪形势渐渐严峻,上司的脸色愈加难看,进进出出总管府和翼元帅府的吏员越来越多,步伐也越来越快,脚步声则是原来越轻。
府中吏员往日闲暇之间的攀谈几乎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