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通,弄得裴寂很是气沮。
他无所事事地在集市上游逛。看那一罐罐的乳香、安息香、檀香、木香、沉香、硇砂、腽肭脐;一块块玉石、珊瑚、玛瑙、琥珀、琉璃;一件件镔铁刀剑,乌金银器。都是好东西啊,可惜价钱早已定了,只能由西塞军司的契约商队收购。他们买了货,运到军司榷场交给下都那边的人,立刻就是暴利。想偷偷运到下都去卖?被抓到必定杀头,而且没有引条,下都的人也不会买。怎么干点事情就这么难呢?裴寂不觉感叹,难道我不是主角?
走走停停,前面人越来越多,终于挤不动了。前面人头汹涌,都在听人讲话。那说话人一口流利的西北腔。裴寂当年初到中原,每到一地必有类似口音的大叔大婶上来叫卖。今日身在他乡,不想仍能听见,真是倍感亲切。只是那人说得太快,下面叫好的闲汉们又太吵,只模糊地捉到几个字。什么“壮士募集”、“来自下都”、“待遇优厚”之类。
“来自下都?”裴寂心里立刻琢磨开了。要真是从下都来的,人脉和财力必然不差。我混在里面做个护卫,搭顺风车进城,真是既不显眼又办成了事——这样的如意算盘那里去找?如此一想,劲头立刻就有了。他力气又大,随手拨开众人,高喊:“都不要动,待我来!”
人群虽众,谁又能抵挡裴寂的蛮力。被他随手扒拉几下,立刻倒了一地。裴寂分开众人往里走。只见一片宽大的白地上,碗口粗的木柱子顶上盖席,四面围上草绳,搭成了个凉棚。棚里站着一排人,众星捧月把一位青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围在当中。这大热的天,棚子里人人一条手巾不停地擦脸。唯独中年人悠闲地坐在上好的藤编凉椅里,全身清凉无汗。看他形式主义地轻摇手中一把白纸扇,倒苦了旁边拼命打扇的两个小童。
凉棚门口立着一块木牌,上写“唐家商队募集护卫。入选者给钱十贯,武艺高强者另有花红。”
沙海最不缺五大三粗的莽汉。眼看赏格丰厚,这帮人个个蠢蠢欲动。只是凉棚门口打横站着一个极魁梧的络腮胡子。总共五尺宽不到的门,他倒占了一多半。有人要进棚去,他就把鼻子一哼,拿肩头跟对方肩头一撞。吃不住力的,顿时变成滚地葫芦,惹得看客们哄笑。十个里面能扛得住他一撞,得以进门的,不到三个。
“不要挤,等我来!”
裴寂嚷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比比身高,那络腮胡还要矮半个头。众闲人看见裴寂这样精壮的巨汉站出来,都喝一声彩。络腮胡被裴寂的气势所迫,不免略有些畏怯。看他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半尺,肩膀微侧,似乎有放裴寂进去的意思。
裴寂是个随和的人。原本是存心要撞络腮胡一个大跟头的,既然对方服软,也就算了。他正要进棚,突然那络腮胡马步一沉,右肩突出,竟然狠命朝裴寂撞来。裴寂一惊,视线与络腮胡交错。这粗豪大汉一脸得计的阴笑,刚才畏怯的样子,居然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