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庙中架起过炉火,地上还残存着柴木灰烬。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影。
冯勉还带着人在荒庙内外寻找蛛丝马迹,九郎独自走出了庙门。远处云霭迷蒙,汴河静静流淌,灰白色的河流与天云一色,河岸两侧的碧草长及半人之高,在略显清寒的晨风中簌簌倾摇,洒落一地水珠。
寂静中,却传来了车轮碾地之声。
九郎循声望去,在荒野尽头,有马车缓缓行驶。在这样荒僻的地方,那马车不走相对平坦的道路,却径直朝着这边行来。
他不由往那边走了几步,身后的小黄门紧紧跟随,唯恐出事。
青篷马车在不远处慢慢停下,车帘一撩,露出了纤纤玉手。九郎微微一怔,那帘子撩起半面,车中的女子淡妆素衣,却并非是自己想寻的双澄。
女子朝着他颔首道:“广宁王,许久不见。”
“你是……”他微一蹙眉,此时亦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女子淡淡一笑,“殿下自然是不记得奴了,但这有一样东西,殿下应该不会认不出吧?”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物,悬在了指间。
华彩精绣,飞针流穗,一双燕子正在碧绿柳枝间呢喃。
——正是九郎送给双澄的荷包!
他陡然一惊,不由又向前数步,沉声道:“她人在哪里?”
女子手指一弯,将荷包收入掌心,曼声道:“殿下如果想要见她,身边可不能够带着那么多人。”
九郎迫近一步,道:“你到底是何人?双澄呢?”
女子嗤笑了一下,抬手指向河流上游方向。九郎顺着她的手势望去,果见碧草掩映间,有一艘游船正缓缓朝着这边行来。
“如何?”女子望着九郎道,“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上船一叙?”
九郎还未及回话,身后的小黄门已经着急万分地叫道:“殿下万万不能上了他们的贼船!奴婢这就去找冯高品过来!”说罢,便回过身想要疾奔返回。
岂料还未跑了几步,却听得荒庙那边传来数声惊叫,而后方的林子间亦已有七八名蒙面壮汉持刀阻住了去路。小黄门吓得两腿发软,九郎侧过脸望了望后方,荒庙那边已是一片死寂,原先还在野外搜寻的冯勉竟也不见了踪影。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不用担心,只是将殿下的随从们阻住了去路而已。我既有心要让殿下见见双澄,自然不会害人性命。”
九郎紧紧盯着她,那荷包还在她掌中握着,流苏在风中不断飘舞。
纵然不能确定那船上是否真有双澄,然而他却没法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如你所说,不要伤害我的随从们。”他说罢,举步朝着河畔走去。
小黄门惊得高声叫喊,却很快便黑衣壮汉捂住了嘴扔进树林。女子放下车帘,车夫随即扬鞭追随,那马车亦行向船只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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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持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身子微微晃了晃。回首望去,天际渺茫,野草蔓生。原先在马车中的女子亦随着他上了船,朝他行了一礼,随之走到了船舱前。
轻轻一声响,木质舱门打了开来。
船舱内很是昏暗,两侧窗前都垂着厚厚帘幔,在侧边的角落里,却坐着一个浅碧衣衫的少女。
听得舱门打开,她的眼底浮现深深惊惧,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等看到站在船头的九郎时,她更是呼吸为之一顿,嘴唇也不由微微发颤。
这四天来虽然已经备受煎熬,可是乍一望到他的容颜,双澄的眼里还是忍不住漫出了泪水。
“……九哥……”
她坐在那里,望着在泪光中变得模糊不清的九郎,哽咽着叫他。
河面上吹来带着湿意的风,两岸碧草尽为之弯下纤腰。九郎只觉心头一阵悲欢难言,积蓄了数天来的焦急、不安、思念、痛苦一时汇聚缠绕,竟使得他无法出声。
船只缓缓摇晃,他站立也有些不稳,但还是快步走到了她身前。
“双澄……”他的眼里渐渐湿润,忽而将她抱住,“这些天来,你都去了哪里?”
她被他紧紧抱着,泪水再度弥漫,然而身子却僵硬。
站在船头的凌香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与九郎,似乎时刻提醒着她,那夜在灵位前所知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