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来,他的七寸之处全被人捏住,也只能老实安份地待在府里。
府里因为叶蔓籽的订亲而忙碌起来。
叶蔓籽却是避到了晋阳侯府。
抓着把鸟食她不停地投喂给那只颜色漂亮的鹦鹉,吃得鹦鹉不停地点头。
正在看账薄的都荃忙制止她,“我说叶四姑娘,你赶紧住手,再给它吃,小心吃死它,这鹦鹉可是花了我近千里银子才得来的。”
“吃死了大不了我赔你。”叶蔓籽说是这样说,手里的鸟食还是抛给了一旁站着的大丫鬟,又坐到都荃的身边唉声叹气。
“我知道你现在与翼郡王定了亲事,有的是钱,不在乎这区区千两银子,可小的我在乎。”都荃斜睨她一眼道,“真不知道你叹什么气?这翼郡王我派人去帮你了解过,人家非但没有红颜知己,连个暖床的都没有,换做我配他都要偷笑了。”
“你喜欢送你得了。”叶蔓籽没好气地道,接过晋阳侯府大丫鬟递上的茶碗轻茗了一口,“真不知道你要赚这么多钱做甚?身为侯府千金,你还缺什么?”
都荃冷笑一声,扬了扬自己那只瘸了的腿,“我得为我老了的时候打算,不想被人摆布就得有钱。”顿了一会儿,她合上账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翼郡王看上我,我屁颠屁颠地就上赶子嫁他。”
她现在在外走动得多,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不过这话属玩笑居多,她现在视野开阔了,也不想囤于一个地方不得志,还不如这样看遍天下风景行遍万里路更合她的心意。
“他真有那么好?”叶蔓籽挑挑眉,摆明不信。
都荃轻嗤一声,“说你不知福还真没有说错,你那长嫂都这么多次说他好,你还不开窍?你看看我,同样是嫂子,我那大嫂是个啥样?”
叶蔓籽想到都荃的长嫂,长相是挺不错的,对她也还不错,不过她总觉得对方长了双势利眼,内心并不大喜欢她,总觉得假。
“还行吧。”她言不由衷道。
都荃这会儿是真的嘲讽一笑,“还行?那是你不知道底细罢了。她怕我嫁不出去以后拖累她,你猜她给我找了个门什么婚事?”
哪怕她腿瘸了,其实只要肯放下公侯千金的颜面下嫁,也还是能找到对象的,当然这对象就得打个问号了。
听到这里,叶蔓籽猛地挨近都荃,“怎么?她也想劝你嫁人?”
“她若是像你大嫂那样,我也不会这么说她了。”都荃光是想想就气得要命,“你道她给我找了个什么人?是她娘家侄子妻子的兄长,是个鳏夫就罢了,大我十岁也同样罢了,居然还是个爱嫖爱赌的人,家里只剩个空壳子外加俩拖油瓶。”
她越说越不屑,“这样的一个人,还敢放话娶我是可怜我,也不撒泡尿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凭他那个样子,我这就去绞了头发当姑子我也不嫁他。”
“怎么会这样?”叶蔓籽听得心惊肉跳,“伯母也由得她乱来?”
这样一比较,她觉得她真是幸福得多了,至少她俩嫂子都待她极好,不会胡乱找个人让她嫁。
“我娘怎么可能由得她乱来?这婚事她一提,我娘就给否决了,可她还不死心,还想向我娘游说让我嫁过去,还说留我在家当老姑子让人笑话,害她女儿将来嫁不出去云云,她也不看看我的腿是个什么样。”
好在她长了个心眼,在府里培养了眼线,这才把这件事情知道个一清二楚。
为这事,她亲自杀到长嫂的院子,当众质问她,说得她长嫂口哑哑,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她大哥更是为此打了长嫂俩耳光给她赔罪。
若不是她娘后来劝她,她才不会
,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叶蔓籽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大件事怎么才听你说?”
“我这不是才回京城没多久吗?这事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反正她别想摆布我,我爹娘还健在,由不得她糟践我。”都荃冷嗤一声。
叶蔓籽忙抱了抱都荃,这样的事摊在谁的身上谁都难受,她爹做的“好”事,她到现在仍难以释怀。
都荃拍了拍叶蔓籽的手,“我没事,这事过去了,反正我打定主意了,绝不会轻易糟践自己,哪怕瘸了一条腿,我也不会随便点头下嫁。”
“嗯,就该是这态度,不过你那大嫂倒真是坏透了,这要的烂人还想要你嫁过去,说来都嫌恶心。”叶蔓籽自是为好友打抱不平。
“所以说同人不同命,你啊也别嫌弃那么多,错过了这位郡王爷,你以后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那么好的男人。”都荃趁机劝她道。
叶蔓籽道,“好了好了,我这会儿正深刻反省呢。”
都荃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轻推开她重新打开账薄看起来,“我啊还是认命地多赚钱好了,等哪天玉肤坊开遍全国,我也就能歇歇了。”
这是她的奋斗目标,就连林琦都赞不绝口,当然林珑还是委婉地劝过她别东奔西走,可她闲不下来,这京城太多闲言碎语,不若在京外安静。
“对了,我嫂子可是很担心你的安全,你还是少出点门为妙,一个单身女子在外总是让人担心。”叶蔓籽趁机转述长嫂的话,其实身为好友,她也担心都荃一个弱女子的安危。
“这事我晓得,以后会多带护卫便是,毕竟我还是晋阳侯府的千金,在外也还有人要买我的账,出不了事的,你转告叶大嫂子,让她别为我担心。”都荃对于别人的好意一向很是受用的,不过她也有她的坚持。
叶蔓籽叹口气道,“真的不能少出点京吗?”
“我在一个地方闲不下来,这辈子我怕就是那无标的飘萍,哪儿都能活。”都荃淡淡地道。
叶蔓籽望了望她瘸了的那条腿,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是深感遗憾,哪怕始作俑者都没得到好下场,她还是光想想就还咬牙切齿,真真是太可恶了。
都荃把瘸腿盘好,“别看了,总之再也不能恢复原样便是。”
她早就在这方面认命了,不然还能怎样?
若是连自己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缺,她就只能找根绳子上吊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终归还是想活的。
叶蔓籽觉得自己相比都荃,那真是幸福得太多,至少她有健全的身体,有爱她的家人,或者她真该好好想想嫁给朱子帆的好处。
在离开了晋阳侯府,在马车行至一家茶馆之时,她忙喊停车。
“姑娘,您还要去茶馆啊?”一旁的大丫鬟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这都要嫁人了,还到这地方好吗?
叶蔓籽把纱帽戴上,“别啰嗦,不想去就待在马车上,我记得上回正说到紧要处,我得听听下回分解。”
说完,她径自踏着脚凳下马车。
大丫鬟不敢待慢,赶紧下马车跟上去。
叶蔓籽不顾别人的目光径自进了茶楼,然后上去到自己常坐的老地方坐下,点了壶常喝的茶水,她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穿女装到这地方。
大丫鬟战战兢兢地坐下侍候自家姑娘喝茶。
叶蔓籽看了眼她,低骂一句,“没出息。”然后招手让马车夫过来,示意他弯腰,低语吩咐了一句,“去吧,别耽搁。”
“是,姑娘。”马夫常年侍候叶蔓籽,哪敢违她的话?只是他闹不明白这四姑娘在搞什么,来这种地方还让他去知会未来的四姑爷,这贵人做事他真看不透。
摸了摸后脑勺,纵有疑问,他还是飞奔下茶楼奔去翼郡王府。
戴着纱帽,叶蔓籽听到妙处还会拍掌叫好。
大丫鬟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小脸儿都快垂到胸前。
叶蔓籽瞪了她一眼,“怎么?你家姑娘我还没觉得丢脸,你倒觉得丢脸了?竟是比我这姑娘面子还要大得多?”
“不,不是,姑娘,您误会了。”大丫鬟忙抬起头来辩驳,然后不敢再做之前的小家子气的样子。
叶蔓籽这才冷哼一声饶过她,有时候大丫鬟这尴尬的身份比不得正经主子,却老是将自个儿当主子看待,没得让人笑话。
等说书先生说到泰半之后,朱子帆这才匆匆踏楼上来,两眼一睃巡,就看到自家未来小娇妻。
他冷着脸踏步过去。
大丫鬟看到他脸色不大好看,吓得忙起身站到一旁。
叶蔓籽抬头笑看他,小脸儿在纱帽下若隐若现,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朱子帆也不客气地落坐,然后看着她扬声吩咐小二添茶碗,再上碟花生等零食。
“这儿的花生很好吃,茶水沏得也不错,重要的是说书先生书说得好。”
“我知道。”
朱子帆来过这茶楼,这里难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在这儿,他遇上了女扮男装的叶蔓籽。
端起小二奉上的茶碗,他用杯盖轻推开茶渣子茗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
“说吧,唤我来不是单单请我喝茶吧?”
叶蔓籽笑了笑,“当然不是。”她单手支着下巴,一双漂亮的美目盯着上方拍着
着上方拍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说得口沫横飞,然后立即随大流地大声说“好”,也不顾自己的惊世骇俗。
朱子帆的目光也看向说书先生处,对于旁人异样的目光置之不理。
叶蔓籽的眼角一直盯着他看,看到他这样淡定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渐渐浮现,一会儿后,她把目光全对准朱子帆,“朱子帆,我喜欢听说书,你说怎么办?”
她就是这样离经叛道,他又是否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还不简单,喜欢就来听。”朱子帆不甚在意地道。
“可我有时候不想要陪客,那又怎么办?”叶蔓籽根本就是出问题刁难他。
这话里的意思是她不想他做陪,想独自一个出门到这儿来坐坐,他是否又能允许?
“叶四姑娘,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这是你的爱好,无论是请回府里专为你一人说书还是你想随大众在这儿寻乐子,我都不会阻止你。”
朱子帆并不觉得她这爱好有什么可制止的地方,再说他相信叶蔓籽不是那等水性扬花的女人,因而也没有必要把女人拘在府里当怨妇。
叶蔓籽闻言,眼里不由得亮了亮,其实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卫道士们,幸好朱子帆不像他们。
“你不会是故意说这些哄我开心?”她似不信地道。
朱子帆不屑地道,“本王一向不爱说假话。”
叶蔓籽这才道,“好,那我信你。”
上面的说书先生又说到精彩处,叶蔓籽又跟着叫好数声,朱子帆看着她神采飞杨的样子,嘴角若有似无地笑着。
及至说书结束了,叶蔓籽方才唤小二来结账打道回府。
朱子帆二话没话当即掏出一锭白银轻抛,抛到小二的手中,“不用找了,多的打赏你。”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小二喜出望外地鞠躬道谢,小心地侍候二人出去。
朱子帆站在马车前,把手伸向叶蔓籽。
叶蔓籽看了看,然后抿唇把手按在他的大掌上,踏上脚凳上马车。
在他松开手掌之时,她的手似乎还有他大掌温度的残留,她不禁转头看了看他,最后才由大丫鬟侍候进马车里面坐下。
这会儿她的脸红似熟透的红苹果,兼之心脏跳得奇快。
轻撩起车窗帘子,看到他在夕阳下坐上马在一旁护卫她回府,她竟觉得他真是帅得好看,心“扑嗵扑嗵”跳得更快。
及至快到襄阳侯府的门口,叶蔓籽掀起车窗帘子看向骑马走在旁边的朱子帆。
“朱子帆,我问你个事,可好?”
朱子帆皱眉点点头。
“你能一辈子对我好吗?”
朱子帆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看了看她明亮的眼睛,他眼里的笑意渐浓,“当然,妻子是娶来疼的,我朱子帆不是个负心之人。”
叶蔓籽闻言,抿了抿唇,半晌,她才扬眉笑看他,“那好,我嫁你。”
说完,她的脸羞红一片,不待他回答,当即缩回头拉下车窗帘子。
手捂着脸,她这一辈子就数今日最大胆。
外面马背上的朱子帆第一次笑得像个傻瓜。
夕阳把一马一马车俩影子拉得长长的,并且像是一生一世那般交集在一起,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