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这么害怕的时候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遇见庄默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地下的树根连着树根,土壤表层的真菌连系了它们。
老槐树感到远处有一棵树正在变异,它变得张狂,它无声地嘶吼。
老槐树知道百里之外有一棵棵树正在倒下,这是被人类砍了,一刀又一刀。
“你们见过一种枝条吗?它活着的时候是人形,不,是异种形状,异种就是枝条,枝条就是异种。”
“没见过。”
“没见过!”
“没有没有……”
无数或模糊或清晰的回答传输到了老槐树的意识中。
没见过,大家都没见过。
这简直太可怕了,怎么会都没见过呢?
“槐树哥?槐树哥?”
老槐树晃了晃枝条。
“我走啦!”
老槐树点了点枝条。
庄默走后,老槐树的的根从地下延伸,延伸……
它的根像普通的树根一样,是深褐色的。
它的根须太多太密,又极有力量,紧紧地抓着土壤。
根在一片漆黑中越扎越深,汲取着这个星球这片土地下的更多营养。
地面之上,炙热的太阳下,山林寂静无声。
变异、死亡、再生……一切都进行得无声无息。
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植物生长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这样生长的。
在山林中,无数的植物都在这样生长。
它们的根须是固定的,离不开脚下的土地。
自然中充满了能量,能量来源于万物,万物吸收了能量。
就像太阳落下后总会升起,升起了总会落下。
一切都很平常。
老槐树想,一切都很平常。
“我一直生活在这里,又怎么知道别处的植物是什么样的呢?”
它这样想着,又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它心安理得起来,它不认识那种枝条,没什么奇怪的。
人类到现在还不知道异种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它作为一棵不动的树,又怎么会知道异种枝条是什么植物有什么用处呢?
大地之下无数的树根缠绕在一起,无数的意识涌入老槐树的身躯。
叽叽喳喳的,朝气暮气的。
老槐树渐渐睡着了。
作为整片山林里最可怕的庞然大物,它不怎么睡眠。
神奇的是,它也会做梦。
这次它梦到了千里之外绵延的山脉,远方冰层之上新落下的白雪,海边撒着暖光的日出和天幕下流动的银光,挣扎的万物。
“它睡着了!”
“它睡着了!”
“它睡着了!”
顺着地下的根脉,许许多多的植物都得到了一个消息——
它睡着了。
甚至有些植物并没有什么意识,它们得到这样的消息就像太阳升起时它们该进行光合作用了一样自然。
这是在进化中形成的生存策略,它们共享着许许多多的信息。
“它睡着了!”
树知道了,花知道了,草知道了——
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