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戏剧团

剧团也换了一把血，除了仁王这样的技术型人才被留下，上一届的演员全部淘汰，换成了今年的大一新生。男主角的商定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原本戏剧团里的哥们个个都抢着想上，看到女主角的人选之后立刻打破头皮争着去演阿泰。用一句台词来形容便是：“我梦中的轻舞飞扬是个美女，总有一天她会骑着喷火的恐龙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了她的坐骑，可是没有看到她本人……”

    戏剧团长很无奈。他也知道这位轻舞飞扬和大家心目中形象的距离远得可以用光年计算，可是团里本来女生就少，留一头长发的就这么一位——戏剧团是个穷地方，连化妆品都得女演员自带，根本没钱买假发。

    为了安慰众多男同胞破裂的心灵团长只好硬着头皮从别处借人，总算借来了个据说绝对美人的女二号小雯压场子，结果轻舞飞扬听说这个消息大发脾气，逼着导演给人家削减戏份，扬言这是自己第一次演主角，绝对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抢了风头。

    仁王很想对她说您就别折腾了，就您那尊容，保证一出来大家就得盯着看——说实话能长成她那样也算是生得有创意活得有勇气，仁王为了给她化妆俩手累得又酸又麻，美术总编更可怜，制作海报时拼命玩ps大法，柔光打得五官了淡若无，几乎一盆水下去就能泼没影，只差把脑袋直接替换了。即便这样贴出来还是造成了立海大的疑似集体食物中毒事件，无数爷们只看了一眼立刻抱着马桶吐啊吐啊，所以正式上演的时候，五毛钱一张的票愣是没卖出去，最后不得不包产到户，自产自销。

    仁王拿到自己的一口袋票不假思索就给了幸村，幸村给306的人一人留了一张，剩下的全送给了不二，于是那段时间男寝个个人心惶惶，因为不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边往你手里塞票一边阴惨惨地鼓动：“呐~~去看吧，一定要去哦，很有趣的噢~~~”不但观月被他的神出鬼没吓得精神差点分裂，就连千石也没逃脱魔爪。不二为了表示不慎弄丢他望远镜的歉意，硬是把没送出去的票全扔他被窝里了。当时千石不在寝室，他刚刚看了海报回来，正在厕所抱着马桶用功。

    首映式——其实也是闭幕式那天晚上，大学生活动厅里稀稀落落坐了一小半的人，而且不约而同很小心地和某个贵宾座位保持一定距离。那个贵宾席是团长为了感谢为活动做出突出贡献的同学而特地安排的，前面不但摆了个小案子放上几个苹果一串葡萄半瓶可乐，还立了个小纸牌，上书：不二周助。

    “离那个座位远点。”仁王站在门口负责接待，每当有人进来就压低了声音叮嘱，“今天好多人都憋着劲来的，准备要吐的话全吐那个人身上。”

    丸井感动地湿了眼睛：“仁王，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柳生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灯光一暗，亲密接触开始。

    导演根据女主角的魅力，决定不能一开始就给观众太大的冲击，所以前十分钟都是痞子蔡和阿泰俩人对着背台词，算是为后来的剧情做个缓冲。

    有这么一句话：美女如云，帅男如星，我仰望立海大的夜空，只见满天繁星，万里无云。

    台上这俩人一看就属于小星级别。个子矮点演痞子蔡的那个是化工新生桃城武，高他一头的阿泰扮演者是社科院新生凤长太郎，一个笑得阳光灿烂一个笑得阳光更灿烂，堪称珠联璧合，台下坐的女生基本上都是为了来看他俩。可惜这次合作是他们俩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俩人强撑着演完这场之后不约而同地递交了退社申请，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演戏了。

    所以说人的第一次总是很重要的，也许就会影响之后整个人生道路。

    不过从这可以看出我们的大男孩毕竟还是缺乏锻炼，想想刘德凯，焦恩俊两位帅哥，对着西门大妈不一样脉脉深情么，轻舞飞扬长得再怎么坷惨，好歹还年轻些呢。

    开场这份美的享受彻底终结在轻舞飞扬的出场。当女主角飞扬着头发衣角轻快地跳跃着出现在舞台上，坐在下面的桑原想起了很久之前和父母回老家，有幸见到某位传说中的仙姑在跳大神，如今仿佛又身临其境。而柳说得更直接，他问幸村：“你还记得你上次传给我那套贞子的□□表情么？”

    幸村专心致志欣赏台上的表演，竖起手指说嘘，你看多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桃城武啊。”幸村笑眯眯，“自打轻舞飞扬出来他的脸色已经变了三回了，真是越看越有趣。”

    柳难过地摇头：“精市，这么悲惨的场景，你居然还能眼睁睁地看下去。”

    柳指指自己：“你没看我都一直闭着眼睛吗？”

    台上凤长太郎正一脸英勇就义状对挽着女主角的桃城说：“痞子……你好厉害……竟然带瓶皇家礼炮21响的xo来……”

    桃城僵直着表情回答：“别闹了，阿泰，这位是轻舞飞扬……”

    柳生低声评价：“还xo呢，这也就燕京啤酒的档次。”

    “这俩没出息的。”仁王轻轻啐了一口，“排练这么多回了，说了一咬牙一闭眼就当关了灯嘛。”

    舞台上的煎熬还在继续，凤的脸笑得跟哭出来一样，硬邦邦地赞美：“你好……久仰大名了……痞子栽在你的石榴裙下是可以瞑目的……”

    桃城本来一双大眼顿时瞪得目瞠欲裂。

    “看不下去了。”幸村打算溜号，“我真的宁可去看月光光心慌慌。”

    柳建议：“挑战极限的话，你还不如去看情深深雨蒙蒙。”

    幸村沉吟一下又坐回座位。

    酷刑结束在开场一个钟头之后，女主角终于不负众望香消玉陨，像一只妖蛾子拍着翅膀飞走了。当桃城强抑着狂喜的兴奋念出“是的，我爱你。”的时候全场男生都松了口气，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释放出来，他们欢快地鼓掌，疯狂地呐喊：“哥们，有种啊！这女的就托付给你了，兄弟们感谢你的自我牺牲！”

    呼啦一下，本来就寥寥无几的观众瞬间走了大半，连坐在最前排的不二都抚着胸口跑了，剩下的几乎全是工作人员。

    而此时扮演小雯的女孩还没来得及上场。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错过了这一幕：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缓缓走上凄清的舞台，面向空荡荡的观众席轻声朗诵，声音清朗甜美如黄莺出谷：

    如果我有翅膀，我要从天堂飞下来看你。

    我有翅膀吗？……没有。

    所以，很遗憾。我从此无法再看到你。

    ……

    之后她优雅地微微鞠了一躬，下台。

    那天真正值得人记住的演出，只有这一分钟。

    谁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要安排小雯念轻舞飞扬的结束语，也许在他眼里，这个容颜姣好，性情温和的大二学姐才是真正的女主角，虽然等待她的必然是无人喝彩。

    不过，当时台下，其实还有观众。

    那天来观赏的还有自动化院的亚久津仁。他表面看上去凶悍，内心却没那么粗糙。第一次亲密接触流行的时候他正在上高一，还是无忧无虑的时候。这次千石发现一被窝票在宿舍里吵闹，他便顺手拿了一张，打算重温年少时的浪漫向往。可惜演员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呼噜。大家稀里哗啦往外撤的时候他才惊醒。

    于是他看到了那个女孩，窈窕的身段白皙的脸庞，一双温柔的眼睛似乎盛了满满的微笑。台下几乎无人，她却丝毫没有抱怨的神色，平静而坚强地把自己的戏演完，翩然谢幕。

    像一缕清风般清爽可人，昙花一现。

    直到女孩消失好久，亚久津才想到要鼓掌。虽然他都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哪个学院，这一分钟的惊艳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

    因为那是他对爱情最初的想象。

    那时世界仍然美好，那时我们都还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