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说出的话就是圣旨,王令即法令,一个帝王想要做的事,没人可以真的拦得下。
于是乎,当夜,阖宫上下的內侍都被派往良辰殿清扫收拾,连带着烧毁了那个已被打入冷宫美人儿的所有物件儿。
沈连云看着木窗处因为夏风吹拂而浮动的豆绿宫纱,微微出神,身后响起的是在木床上两个熟睡孩子的呼吸声。
他们在这良辰殿已住了半月有余,整个宫室里的宫女和內侍对他们都很客气,轻唤一句沈姑娘。
本来在他们入住的第一日清晨,还有后宫妃嫔打着看望新妹妹的旗号前来探望,但在收到皇上将此处辟为禁地之后,再无一人敢前来叨扰。
除了那个特许的尚书梁大人。
梁友致让松臣给了整个宫殿里伺候的人足够多的赏银,并将他们殿内做膳食的厨子替换成了梁府的人。
沈连云相信,这一切肯定早有人回禀给了那个君王,让她意外的是,那个人没有传旨更改任何变化,他的无言就是默认。
这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天子对于这个梁大人的放纵,近乎到一种为所欲为。
內侍的高声传唤惊醒了两个熟睡的孩子,现在她家的佩儿和蓁儿已失了纵情哭闹的资格。
两个五岁的孩子深知自己和阿娘寄人篱下,且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于是都很乖巧地配合着小宫女伺候穿衣。
在将两个孩子收拾妥帖后,沈连云拉着他们跪立在地上,低头静候着屋外的来人。
卫懿阳抬步进屋,在看到跪立的人时,抬手吩咐边上的宫女将他们扶直起身,“朕说过,沈姑娘不必遵循这些虚礼。”
沈连云借着宫女的手起身,躬身回话,“礼节如此,不该在我身上有所偏废。”
这样的回答叫边上伺候的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进宫多年,这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当面拂了帝王的恩宠。
卫懿阳却对于她的拂逆不以为意,“御贡铁观音。”
看着沈连云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他轻笑出声,“怀深在意的人,我自然要多了解一些。”
“谢皇上!”
直到那壶茶提上来时,沈连云仍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卫懿阳这才微蹙了眉梢,“姑娘是朕的客人,无需时时站着,若是哪里不合意,大可以吩咐身边的宫女,一定让姑娘满意为止。”
这样的一番话叫皇上身边的內侍总管有些咋舌,除了梁大人,他们皇上可是再没这样贴心对待过一个女子了,看来这位沈姑娘当真是不简单的。
沈连云察言观色,自然看出这是对方在让她落座,于是躬身谢恩后,抱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坐到桌边的圆凳上。
蓁儿和佩儿都很乖,落座后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乱看,只是静静地瞅着眼前的茶杯。
沈连云记得这两个孩子往日是那样的活泼,但如今在这深宫里面待久了,居然磨成了这样寡言少语的一个性子,如何叫她不心痛。
卫懿阳倒是对这两个孩子格外可亲,还抬手吩咐边上的宫女给他们端些吃食点心。
看着眼前琉璃盘中的糕点,两个人均没有伸手去拿,他们记得自己阿娘的嘱托,在这宫中,一切都要万事小心,尤其是入口的东西。
佩儿当然还记得自己在宝春堂的那一次偷吃药材,他阿娘当时的训诫在这一刻才叫他体会得淋漓,是礼节也是生存之道,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们可能就会永远见不到自己在沈家村的阿爹。
卫懿阳自然看出了孩子眼中的防备之意,“沈姑娘倒是将两个孩子教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