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云知道李老爷要纳妾的消息时,时间不过刚刚过去了两天。
她放下手中练字的笔,身边的丫鬟连忙过来将东西收拾了。
“纳妾?谁家的女儿?”
过来报信的莲心格外不安:“据说是当年学士府上的旧交,如今在国子监做个博士。”
“国子监博士?”李婉云点头,“庶女。”
“是。”莲心垂下头。国子监博士说起来好听,最好的也不过是正五品。只是,就算是五品官家的嫡女,也不是李老爷这么一个空头伯爵可以肖想的,更不用说是做妾。
“有什么问题,”李婉云就着小丫鬟端过来的水洗了洗手,一边让人给她擦上香膏,一边问莲心,“那个要做妾的女人。”
莲心猛然间抬起头,对上李婉云似笑非笑的眼。
她低下了头去,姑娘知道了吧,知道自己有旁的渠道来知道府外的消息了吧……
但是,姑娘为什么不说出来?
“听说,年岁有些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府里过了这么多年才嫁出来。”
李婉云点了点头。
沈嬷嬷能够拿出来的,也就是这样的人了。
李牧言听完李婉云的转述,笑容越发温柔起来。
“果然,饱暖思□□。”他低低地说,“古人诚不我欺。”
“哥哥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李婉云问。她站在书房的角落里,窗外的树荫落在她身上,斑驳陆离。
李牧言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不是父亲。妹妹准备怎么办?”
李婉云看着他:“不怎么办。不是已经有人在想办法了吗?”
那个正在想办法的人,不在府内。
长公主正气急败坏地抽打着自己府中的下人。
“不过是一个伯爵,如果不是皇兄的意思,我怎么会……贱人!”她愤怒地叫嚷着。
被她鞭打的下人恭顺地低着头,露出光洁的脖颈,背上一片血迹斑斑。
眸光里却有火。
“滚下去。”出够了气,长公主平静下来。
等到室内空了下来,她才露出残忍的笑脸:“敢和我作对的,都要死。”
然后,她真的笑了起来。
那个要给李老爷做妾的女人死得很干脆。
她年纪不轻了,如果不是嫡母这么多年都压着,给人做正头娘子也不是不可能。给李老爷做妾已经是委屈,结果,居然还是有人半夜里翻进了她的屋子里,威胁了她,又毁了她的清白。
然后,她就死了。
如同微风吹过水面,荡起一阵波纹,然后消失无踪。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嬷嬷觉得仿佛坠入了冰窖,从心里都凉了起来。
怎么会……这长公主,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连一个妾都容不得!
“太不淑女,一点都不贤良……”沈嬷嬷嘴里念叨着,一颗心沉到谷底。
长公主对李府志在必得,她总算是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太后也想不明白,所以特意问了皇帝。
皇帝笑得很从容:“父皇让天下读书人离心,如今朕想让读书之人归心,少不得在当初作为领袖的李家人身上下功夫。可惜李逸君是个不长进的,这么年轻,居然连科考都不敢参加,朕只好在别的方面下下功夫了。”
“皇帝做错了。”太后叹道,“若是那李家子没有正妻,你这般是礼遇,如今正妻嫡子都有,你这般做,就是乱了纲常。”
皇帝的表情有些茫然:“母亲您在说什么?朕何时动过让李逸君内宅妇人的主意。朕不过是让妹妹对那李家女好些,好替她抬一抬身份,日后嫁个好人家罢了。”
没有人不知道皇帝在撒谎。
太后平静地点头:“如此甚好。”她轻叹,“不过,千金买骨,那骨头最后总是要丢的。”
皇帝一笑:“等千里马到了,骨头就没有用了。”
沈嬷嬷又病了,在她试图再一次给李老爷送妾,结果被不知道什么人警告了之后。
这是长公主最后一次出手,后来,皇帝的意思就变了。
不论是谁都松了一口气。
李牧言和李婉云对此却格外平静,历史一再证明着它的不可违逆。
兄妹两人坐在李牧言的书房里,一个看书一个写字,阳光落进来,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等到李牧言写完了,他抬头看着坐在那里静悄悄的李婉云,心中一痛。
“妹妹,轻松些。”他说,“你不是一个人。”
李婉云茫然地抬起头来,随后微微一笑:“是,哥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沈嬷嬷这次病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好起来过。
李老爷格外轻松愉快,毫不犹豫地找了机会将她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好生容养去了。
跟着沈嬷嬷走的,依旧是那个叫做桂英的小丫头。
如今的小丫头,看上去圆润了一些,依旧是那副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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