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船桨再次向海岸划去。
木船没有漏水,海面没有升起旋涡,雨水没有变成暴风雨。傍晚将近的黄昏,海面上的破碎乌云裂开缝隙,黄昏下的卡兹吉尔镇越发清晰地出现在面前。陈旧的风向标、尖塔、屋梁、烟囱、码头、桥梁、教堂全都一览无余,船底搁浅在浅滩,我放下船桨,迈上沙滩。
还有最令我高兴的当地居民未因我的登陆而恐慌,当我和他们一样普通、正常。先前经历的一切似乎只是溺水的人产生的幻觉,不然为何我的衣服没有一点血污、泥土?
连绵阴雨中披着落日余晖的我迈上街道,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去。街边的橱窗倒映出我此刻的狼狈。我看着自己的倒影和橱窗后的衣服,犹豫后步入商店,她们不会喜欢我这么邋遢的回去,我也不希望如此狼狈的回到家中。我从橱窗和衣架里拿了一套干净衣物,一件灰色风衣和宽檐帽,将皱巴巴的破旧衣服丢进角落垃圾桶。
走出服装店,我踩着积水的石板路,沿着街道,情绪在心中积累、鼓动。终于,那座不曾出现在记忆但使我魂牵梦绕的房屋出现在面前。窗户里亮着光芒,我侧耳倾听屋子里的声音,似乎听见织布机的声音与孩童的朗诵声。
我停在门前,雨水沿着帽檐和灰风衣的衣摆滴落。此时的我居然有些紧张,唯恐推开那扇门后看见残酷的真相,但最终,我还是抬起枯瘦的手掌。
叩叩叩——
轻轻敲响老旧房门,我等待片刻,没有听到房屋传出声音,于是又一次敲动房门。
叩叩叩——
死寂之中,我的不安正在滋生,只有雨水哗啦落下的声音里我再次敲门。
叩叩叩——
然后,再也无法忍受等待的我迈步走进房屋。
我看见昏沉的房间里油灯散发昏光,照耀着旁边摆放的南瓜派。
看见相拥的母女侧卧在床铺上,安详睡梦着。
港口是船只的港湾,家是我的港湾。
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完成归家之途的我摘下帽子,滴淌着积水,走到安详睡着的母女面前,在床边蹲下,疲惫而安宁地将额头贴向她们。
疲惫的迷惘之人终于归家,在血脉的归宿前安息。
母亲怀里的小女孩揉着眼睛抬起头,彷佛听见父亲回来的轻缓脚步。
“爸爸……?”
女儿的呼喊唤醒浅睡的母亲,她望着安稳的火苗,陈旧的南瓜派,无言地搂紧了女儿。
……
雨水拍打着窗灵。
陈旧、脏污的房间,一具严重腐烂地尸体死去多时,安静地趴在冰冷的壁炉旁。
《梦魔》·七·光怪陆离症候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