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往壁炉里塞进足够燃烧到第二天的木柴,我爬上床铺,用温暖的陈旧被褥裹紧自己。我通常习惯在睡前想些事,但我刚刚躺下,就在火光映照下沉沉入梦。
我经历了一个久违的、舒适的、没有忧虑的漫长梦乡。
这份死亡般静谧长眠持续到某个时刻,一道沉闷的、细微的倒塌声忽然闯入我的意识,那个声音就像堆垒的木椅在外力作用下倒塌——随着想象在脑海具象,我勐地从明亮温暖的梦中惊醒。
壁炉在稳定的燃烧着,拉长的影子在阁楼晃动。
我将脑袋伸出床铺,仔细聆听着。渐渐地,从风雨拍打窗户的杂音里听见从楼下传来,断断续续传来的倒塌声。恐怖一幕在我脑海浮现:堆叠堵住房门的座椅正随房门被一只怪爪推开……
不知何处涌现的勇敢,又或者是希望被掀翻的歇斯底里,我右手抓起厨刀,左手抓起燃烧一半的木棍,用肩膀推开床头柜,踩着爬梯一点点蹭回到二楼。
我犹如闯进黑暗的墓穴,只有火把照耀的狭窄范围是明亮的。我有些后悔不该贸然下来,但也只好踩着楼梯来到一楼客厅。
我没听见雨声,没感受到风,倒塌声消失了,门也还关着。
就在我以为一切只是我错觉时,我发现倒塌的是堆在人形因痕前的桌椅。真正使我不寒而栗的是,墙壁上的人形因痕不见了。
我好像落进普罗托斯的遗忘之河,失去了记忆,当我再次清醒,我靠在压着活板门的床头柜,满头冷汗,彷佛先前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只有阁楼墙壁逐渐显露的、消瘦、病态的的成群人形因痕告诉我这不是场梦。
它们来了……
背靠着的床头柜颤动着被顶开,一只枯竭、烧焦般漆黑的手臂从活板门伸出。我想也没想挥出抓着厨刀的右手,刺进手臂的厨刀像是搅动了灰尽,腾起灰尘。
手臂缩回活板门,但更多恶鬼般的怪影正从墙壁上突起,显现在我的阁楼。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变得急促,不可见的力量攫着我,使我与侵入怪影搏斗。体内的疯狂血脉被激发,甚至开始悔恨为什么要找一间石头房。如果仍是木屋,就能烧掉房子让它们陪我埋葬。但很快,我开始感到庆幸。因为它们打不破石屋,只能从墙壁一点点渗透进来。
这些力量尚未摆脱人的范畴的怪物还来不及钻出墙壁就被我用厨刀刺伤。
混战之中,堵住窗户的木板跌落,窗外闪烁的白芒刹那间勾起我的回忆片段:茫茫海面上,一艘与暴风雨搏斗的轮船开着探照灯扫过幽暗海域。
雷声随后而至,某种惊奇氛围将我包裹,我狂叫着挥舞厨刀,攻击闯进阁楼的每个怪影。在我如怪物般疯狂防卫半个夜晚后,损伤惨重的怪物终于褪去,归还墙壁干净。
我喘着粗气,确认它们的确已经离开,厨刀从手上滑落,然后无力跌倒在地板。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疲惫而惊恐地度过了一个惊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