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情深不寿

气——这是阜州王一直希望他能拥有却一直没能拥有的气场。于是他突然就明白了石夜霁的想法——他该是想借此，彻底成就商暮阳的君王之道吧？不愧是他选中的太子太傅，就算到最后，也尽忠职守。

    “如此……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办吧，只是孤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他颇有深意地道。

    “是，父王。”商暮阳淡淡回道，终究没有把他父王的话听进去。

    天岚令流放的事宜，商暮阳移交给了林仙鹤。时隔两年，石夜霁终于走出了正阳令总府的地下密室，可下一秒，他就被秘密押送至天岚令众的牢房，几日后将和他们一同被押往边疆。

    临走前，林仙鹤单独见了他。

    “隐忍两年，你绕的这个大弯，终于绕回正道了，有没有苦尽甘来的感觉啊。”林仙鹤没好气地道。

    他这个别扭闷骚兄弟，一方面，不想继续留在太子身边惹桃花，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商暮阳应付不来监国事宜，好说歹说一手策划了这为时两年的大局，其中包括由他代替他在明处帮太子监国、欲擒故纵将石夜霁封在正阳令总府处理暗处的事宜、保证五王子能尽可能地躲开朝廷的追捕、在需要的时候又毫不犹豫地将他退到明处助商暮阳登上王位……他为他机关算尽，坏事做绝，终于，商暮阳有了继承王位足够的实力和心理准备，朝廷内外也全无隐患，可他石夜霁功成身退最后的结局，却是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境？！

    苦尽甘来个毛线啊！他就不相信了，以石夜霁这种BT的手段，会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好出路吗？

    石夜霁无所谓地笑笑：“殿下是个太执着的人。唯有恨，才能掩盖他对我的感情。他那样的人要是恨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保全自己，我又何苦多此一举。”商暮阳是他石夜霁一手教出来的，如今更是手握阜州大半实权，继任仪式指日可待，他这个早早卸任又没什么背景的太子太傅，再怎么本事，终究斗不过一国之君啊——林仙鹤终究还是高估了他，低估了商暮阳。

    林仙鹤叹了口气：“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到了边疆自有人照应，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石夜霁微微一笑：“我石夜霁何其有幸，今生今世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兄弟。”

    林仙鹤笑笑：“同你为太子所做的相比，我这不算什么。阿霁……我觉得，太子还是爱你的，否则干脆点把你杀了不是更解气？何必流放这么麻烦？他明知道我同你感情好，不可能放着你流放受苦……”

    “我知道。”他苦笑，“留我一命，说明他终究还是不够狠，真不知道我这做老师的是该哭还是该笑。”

    “知足吧你！”林仙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犹豫道：“阿霁，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太子吗？你知不知道，你为他所做的这些早就超过了一个太傅该做的……”

    “好了，老妖。”石夜霁冷淡地打断了他，“我不想再同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只盼我走后，你仍能代替我辅佐好太子。”

    “……好。”

    而后，一众护卫押送着天岚令众人终于启程，林仙鹤站在后面，目送他们远去。

    走在最后的石夜霁突然转身冲他微微一笑，朗声喊道：“老妖！自此以后山高水阔……后会无期！”

    林仙鹤闻言双眼一红，亦是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昔日年少轻狂，任性霸道的太子殿下，慢慢变成了深受阜州人民爱戴的君王，在辅政大臣林仙鹤的全力辅佐之下，他处事果决，严惩贪官污吏，事事以民为先，大力发展阜州的人才业，使得阜州一度成为仅次于心州的强盛大国。

    至于石夜霁，则是在边疆开了一个私塾，收了不少附近的孩子教导，使得方圆百里内的社会风气转好了不少。

    石夜霁原本以为日子就将这么平淡而安逸地慢慢过去，直到那一日，阔别多年的林仙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霁，好久不见了。”林仙鹤坏坏一笑，俊秀容颜一如既往，“呐，虽然你说过后会无期，不过王上有令，我不得不来见你。”

    石夜霁彼时已是六十五岁，娶过一个女子，但前些年去了，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子嗣。他亦从一个如沐春风的美男子，变成了一个淡然安逸的老人，武功也早已踏入返璞归真的境界，故身体仍十分硬朗。

    “这一天终是到了么？”他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当年他饶我一命，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还是会不甘心地想要再见我。不过以他的脾气，不到大限之日是绝不会想到的。对吧？”

    林仙鹤一挑眉：“果然，这世上，知商暮阳者，唯石夜霁一人也。”

    “呵……走吧，也该做一下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