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望大人恕罪。”
“望大人恕罪。”众官吏齐声行礼道。
“当值的跑了,这是什么罪。”王朴冷冷说道。
“论罪玩忽职守,战时处死,平时革职。”知事回禀道。
王朴点了点头,心说:“小样不整你,我王字倒过来写。”
“我累了,给我安排地方休息。”
王朴被安排在山坡一座四合院中,屋子的砖石很是厚实,因此看似高大的四合院里并不宽敞,王朴和六个女仆正好每人分到一个小房间,但是此时不是躲在被窝里取暖的时候,他在周世显陪同下将雁门关巡视了一遍,夜色中勉强摸清楚了关隘的布局。
整个雁门关用高六米的城墙围成一个菱形,较短的对角线是一条山谷,也是唯一可通过关隘的道路,远处立有一座高塔,可作为警戒了望之用。
“王大人你看,他们回来了。”
只见远处有个光点,渐渐拉成一条火光长龙,前任指挥使远远便大声喊道:“兔崽子们,熊打到了,下来分熊肉啊。”
墙头上众兵丁欢呼雀跃,纷纷扔了兵器,下去分熊肉,王朴深锁眉头,看着城下乱哄哄一群人争抢熊肉。他的前任龚大人哈哈大笑,乐在其中,喊道:“熊掌给巡抚大人留着,熊皮给我留着,肉都给你们了,哈哈哈。”
兵丁的家属,一群农妇也闻讯赶到,拿着锅碗瓢盆接熊下水。王朴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堂堂军事重地就这个熊样。
林昌兴在一旁咋舌道:“怪不得咱大明的官兵打不过建奴。”
“哼,这等乌合之众只怕连流贼都打不过。”王朴冷笑道。
待众人分罢熊肉,各自散去,周世显上前禀报,王朴上前作揖。
“王贤侄,我老龚和令尊是老交情了,他可是忘了我老龚,都不来看我,嘿嘿。”前任指挥使笑道。
“龚大人,好有兴致,如今多事之秋,流寇在南面作乱,北面是东虏,我大明心腹之患犹在,你却在这里玩忽职守,去打野兽。”王朴怒气冲冲斥责道。
“小子,你什么意思。”受到晚辈斥责,前任指挥使顿时拉下脸来,一脸横肉目露凶光。
“百户高离,给我跪下。”王朴懒得理会这个老匹夫,大声呼喊道。
高百户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个新上官如此严厉,忙上前行礼。
“高离,你在当值期间擅离值守。按律革职,把他的腰牌摘了。”
高离面如死灰,求饶道:“大人,饶了我这回吧,我不敢了。”言罢已是涕泪横流。在明代,百户是世袭武职,高家这个百户传了九代。
王朴见高离如此失态,不禁有些心生怜悯,但转念又想,慈不掌兵,今日不严肃军纪立下规矩,这支雁门军马不能尽快练成强军,来日拿什么抵御东虏和流寇。
前任指挥使怒道:“小子,你如此带兵迟早激起哗变被部下乱刀砍死。”
“哼,龚大人,你带出来的这支乌合之众到了战场上才是死路一条。我严肃军纪,是要练一支精兵,让他们在战场上打胜战活下来。”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懂什么。我出去打熊是为了让儿郎们吃点肉,朝廷年年欠饷,我的兵吃不饱天天饿肚子。”
“哈哈,你无能才会让士兵都吃不饱,怪不得带出这样一支只会到战场上送死的乌合之众。”王朴笑道。
“你,你休要猖狂,我老龚不是好惹的。”前任指挥使手指王朴,怒不可遏,他几乎想拔刀砍上去。
“我不想跟你废话,要是对我的做法不满,咱们就去兵部打官司,王某随时奉陪。”王朴傲然说道。
前任指挥使想起王朴的后台是左都督王威,顿时愣神儿了,去兵部打官司,那是羊入虎口,怎能有个好。无奈只能气呼呼拂袖而去。
却说高离失魂落魄的往家迈步,他被新任指挥使王大人革职的消息已经快速传开,他的部下们都围了上来向他行礼,高离惨然一笑,说道:“我已不是你们的头了。”
远处高离的娘子在屋里的哭泣声隐隐传来,高离心如刀绞,男儿泪难以抑制的流下来。
“头儿,这官做不成,还留在这里干啥,凭咱的本事,哪里不比待在这鸟地方强。”小旗赵肖愤愤不平的说道,高百户一直以来都非常器重他,把他从一个小兵提拔为小旗,因此他才能娶到现在这个漂亮媳妇,算是对他有大恩。
“还能去哪,难道投贼吗。”这话令在场众大汉们皆沉默不语。
“不是说新来的这个王指挥使是大人物家的公子,有他在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这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头儿,你是有本事的,说不定将来在战场上立功,恢复原职。”
“还他娘的立功,你傻啊,当官的根本没把咱们当人,将来真要上战场,自个儿保命才是要紧。”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些宽慰的话,却是不得要领,高离夫妇抱着哭了一夜自不必说。这一夜王朴也不得清闲,他和六个女仆通宵查账本。
翌日,王朴早早起来召集众官吏,前往库房将器具粮草一一点算清楚。雁门卫有丁口四百六十六人,多为老弱,适宜从军的精壮仅为两百左右,器具多有腐朽,粮仅供糊口,没有可供操演的余粮。
“地狱难度啊。”王朴在心里暗暗吐槽,原本以为雁门关是陕甘山西通向京城的要道,可从通关的商货中抽取丰厚厘金,当地的军马至少器甲齐备,尚可堪用。昨晚看了账本才知道,近年陕甘兵乱天灾不绝,早已断了商货贸易,雁门的收入少了一大截,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雁门关毕竟是个要地,从万历年直到天启年,饷银从未间断,库房里银钱堆了很多,前任龚大人是个守财奴,愣是让大家吃草,将省下的钱存进库房,只进不出,结果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进了王朴的腰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