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贼。时人皆以老臣弑帝鸩后,倒行逆施,为狂悖大逆之徒。便连陛下亦是多番误解,老臣心里苦啊!
陛下扪心自问,那依仗外戚势大矫诏登位的刘辩,不为大逆乎?那鸩杀帝母逼死董太后的妖妇,不为大逆乎?老臣奉诏诛贼反成贼,是何道理!”
刘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何后杀他生母,又逼死了抚养他的皇祖母,确为妖后无疑。
他那皇兄亦是仗着其舅大将军何进,篡位登基窃取了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亦是该死!
董卓停顿片刻,继续念道:“老臣无后,每每思及陛下,宛如亲族后生,舐犊深情未免僭越。朝臣不解老臣也就罢了,如今陛下与臣,亦是渐行渐远,每每思及夜不能寐。
既汉室无需老臣扶持,今愿辞去相国位,任长乐宫外一城门小吏,戍及陛下安危。”
嘶!!~~
偌大的长乐前殿,只剩下了倒抽凉气之声。
一众朝臣们瞪着惊恐的大眼睛。
董卓?
手握二十万雄兵的城门小吏?
他若为相,起码还可以朝廷大义束之一二。
他若为相,起码自个搜刮钱粮养兵。
他若为相,起码还在朝臣们眼皮子底下待着,虽然危险,但凡事也有先兆预警。
如果...
他果真卸去相国之职,不再插手朝廷事呢?
朝廷亦需花着海量军费养着董卓手里兵马。
该花的钱不少一分,责任却要经由朝臣们均摊,若是钱粮给得迟了、少了,魔王还不得活刮了他们?
他若果真卸去相国,为城门一小吏。
朝廷的政令别说不出关中了,甚至连长乐宫都出不去!
不,不仅如此。
甚至就连他们参朝议政,也要看董卓脸色行事。
那董姓的‘城门小吏’若不放他们进来,谁还敢硬闯不成?!
刘协不知其中利害,正要一口答应下来。
却见朝臣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相国忠君体国,为大汉擎天玉柱,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呐。”
那是那么一刻,刘协生平第一次,对所谓的帝党产生了质疑。
即便生在皇家早熟,可刘协毕竟只有九岁,他哪想得透其中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
成天围在他身边说董卓是贼,说是只要赶走了恶贼便能还天下清明的,是这些人。
如今,董卓还政于他,哭着喊着不叫恶贼离去的,还是这些人!
如此前后矛盾,那董卓到底是贼不是?
董卓依旧不理,低着头皱着眉,终于看清了袖口位置后面的蝇头小字。
颤颤巍巍跪地叩首。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臣之过也。陛下以臣暴虐弑杀而不喜,殊不知臣只为立威震慑宵小,所戮之徒无一冤魂,皆为大奸可诛之人。臣走后,自有郎中令整理卷宗呈递陛下案头。
陛下以臣奸恶,臣却从未枉杀一人。那谯县陈子宁骁勇善战,可为陛下肱骨却不为臣用,便是刺臣,亦不诛之。这老王允假意投臣,实为进献婢女刺臣,然其忠心陛下,并无过错,臣只揍他一顿泄愤,亦不曾诛之!
再有司空杨彪、光禄勋赵谦、京兆郡丞赵温数次密谋戕害老臣,臣早探之,亦不曾有过加害!”
董卓越说越恨,直起身子环视一圈。
吼道:“尔等扪心自问,咱家为贼拥二十万雄兵,岂不践位称王!岂不登基称帝!咱家为贼,尔等安有命在!
尔等既恨咱家与尔争权,多以言语攻讦,今日咱家便不作这相国了!咱家倒要看看,凭尔这些空谈误国之辈,有何能耐重还天下太平!”
说罢,董卓气哼哼的起身,当朝扯了冕冠掷地,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