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等人更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这次韦昌辉的哥哥因得罪杨秀清而被五马分尸,连韦昌辉自己也被杨秀清打数百大板,以至于屁股都糜烂了,站不起来,也只能隐忍不发,给弟弟韦俊写密信,还让他“阅后即焚”。
韦俊接到信,为自己的大哥冤死而痛心,但他同时也为自己一家老小和家族的命运而感到担忧,他深知自己的兄长韦昌辉虽然富有谋略,但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不会轻易放过杨秀清。但是杨秀清现在权势滔天,不仅林启容等大将听命于东王,连翼王石达开也听杨秀清的,一旦天京城里发生内乱,他该何去何从?
韦俊一个人在房间,点燃了那封密信,火苗跃动,呛人的烟味让他的眼睛流下了热泪,他仿佛看到了天京城里的熊熊烈火!
解除了石达开的太平军对南昌的围困,曾国华、曾国荃、吴应熊率领一万余名湘勇进入南昌城,与曾国藩在南昌的数千湘军胜利会师,湘军实力大增。只是此时,湘军的水师还困在潘阳湖,被太平军分割成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没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他乡遇到自家兄弟和儿子,曾国藩格外高兴,他拉着曾国华的手,说:“解江西之围,真是多亏了温甫。”
曾国华笑道:“其实这一路来,都是纪泽侄儿的功劳。”
“纪泽?”曾国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温甫说笑了,纪泽读书还行,他岂知兵事?”
“大哥,侄儿可不简单啊,有勇有谋。”曾国荃便把一路的战事经过跟曾国藩详细说了,还夸吴应熊说:“要说大哥是文曲星下凡,是我们曾家几百年才出一个的进士,纪泽就是武曲星,是我们曾家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将才啊!”
“将才?”曾国藩听了半信半疑,便把吴应熊叫到跟前,让他把《西洋军事考》拿给自己看看。
初见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曾国藩,吴应熊心里还有点小忐忑。这时的曾国藩,正值壮年,留着美须髯,目三角有棱,个子不高,却面相威严。
吴应熊将《西洋军事考》呈上,等待着曾国藩的夸赞。
没想到曾国藩翻阅之后,竟然一声不吭,将之在屋内的烛火付之一炬,焚烧殆尽。
吴应熊不解曾国藩这是何意,曾国荃也十分惊讶,问曾国藩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大龙方蜇!”曾国藩没有回答曾国荃的问题,而是转头对吴应熊说:“纪泽,很多事情,将来你便明白了,现在无需多问。今后还是要以读书明理为主,考取功名。”
吴应熊一听曾国藩还是让自己闭门读书求功名,心里有点不乐意,他决定另辟途径干一番大事业,于是抓了抓后脑勺,对曾国藩说:“圣人言,‘盛世修文,乱世学武’,孩儿其实一直对兵法颇为钟情,应试科举,恐非我之所长。你和六叔、九叔现在不也是投笔从戎,才建功立业吗?大丈夫岂能久居笔墨之间?”
曾国藩道:“按照朝廷制度,没有功名不能出阁入相,死后也得不到追封,难以光宗耀祖,你还是老实读书博取功名吧。”
吴应熊心想,曾国藩虽是一代名臣,但思想还是宋明理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不再强辩,只是说:“长毛将领石达开是湘军劲敌,用兵不拘一格,孩儿先助父亲打败他。”
曾国藩笑答:“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容易?查贼渠以石为最悍,其诳煽莠民,张大声势,亦以石为最谲。更何况现在江西民心思变,大势已去,我们现在最好以逸待劳。”
吴应熊对历史上的石达开还是了解的,石达开十六岁“被访出山”,十九岁统帅千军,二十岁封“翼王五千岁”,颇富文韬武略。不过石达开的军事才能,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帮助曾国藩打败石达开,吴应熊还是有信心的,便继续对曾国藩说:“湘军对贼的优势,还是在于水师。现在的战局,我们首要任务,是以攻为守,虚张声势,让潘阳湖的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合兵一处。”
曾国藩听了吴应熊的建议,道:“为父不是不知湘军水师就是杀贼利刃。只是湘军陆师现在虚张声势的本钱都没有。带兵打仗,必须依靠地方官员的支持。江西巡抚陈启迈乃是小人得志,不配合我们。筹饷之事,如地丁、漕折、劝捐、抽厘,何一不经由州县之手?现在湘军粮食短缺,饷银不够,士饥将困,窘若拘囚,怎么上阵杀敌?”
吴应熊这才明白曾国藩的难处,晚清的军事离不开民事,招兵、选将,购置武器,处处与地方官相交涉,自己能在湖北势如破竹,与湖北巡抚胡林翼大力支持后勤分不开。而现在江西官场中,只有曾国藩一个人一不要钱,二不要利,真正想为国家分忧。
曾国藩刚正不阿,就好比清水流入江西官场这趟混水,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官员就不乐意了,江西巡抚陈启迈等地方官员,虽然办起正事昏聩糊涂,但是坏起事来,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比如湘军出省作战实行的是“就地筹饷”,江西省官僚系统负有供饷之责。陈启迈偏偏气度狭隘,寸权必争。在他眼里,曾国藩不过是一个办团练起家的在籍官员而已,地位等同绅士,要在江西吃自己的军饷,就必须对自己惟命是从。因此他对曾国藩的湘勇指手划脚,呼来喝去,而所下命令又朝三暮四,令人为难。对这样一个毫不知兵的巡抚,曾国藩实在无法敷衍,只好拒不从命。这下子惹火了陈启迈,两关关系闹得很僵,陈启迈对曾国藩“多方掣肘,动以不肯给饷为词”。
吴应熊知道,自己的到来,虽然在某些关键时候可以改变历史,但很多东西,比如晚清官场陋习、世道人心,比如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自己也无力回天,只能如曾国藩所说“大龙方蛰”,积攒实力,此时辅佐父亲曾国藩扩充湘军的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谋取天下才是上策,于是他劝说曾国藩道:“父亲过于刚正不阿,但‘水至清则无鱼’,反而不利于事,不妨刚柔并济。”
“纪泽,你能有这样的见识,为父甚为欣慰。”曾国藩混迹官场多年,当然不是不通世故之辈,说:“不过,这二三十年以来,朝廷官场形成一种黑白不辨,不痛不痒的含混作风。昔年为父做六部官员时,对此早已痛恨入骨。如今办理团练,又遇到地方几个有实权的官,不许我触及他们的势力范围,故意刁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再谦逊退让,则一事无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