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熏得发黑的脸庞上挂着的泪珠,幽幽叹了口气,道:“乱世人命轻如草,姑且各顾性命吧,此番你虽能脱得了火海,但能不能逃得了这次劫难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转身就待离开。
程越方迈出几步,忽听到刘无敌惶惧而焦躁地大吼道:“程二,小心!”吼声未落,“嗡”的一声巨大的闷响随即在程越耳边炸开。程越一愣,随即后脊背猛地一阵麻,头皮上的毛发唰地一声根根竖立,豆大的冷汗顿时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弩箭!这里居然备有弩箭!他们在发射弩箭!
惊惧之下,程越来不及多想,他双手本能地死死抠住门板,身子猛地往下一蹲,企图避开射来的弩箭。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蹲下身子,程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撞击力从手中的门板上传来过来,脆弱的木板在这股力道的冲击下如纸片般被轻易撕裂,粗长的箭杆余势不衰,带着凌烈的劲风从程越的耳边呼啸而过,咚的一声重重地钉在不远处的院墙上。程越被这股巨力一扯,登时立足不稳,往后直滚了好几圈。他勉力支起上身,却觉胸中气血翻涌,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卟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程二!程二!你怎么了?”刘无敌正一边护着柳昕等人与县卒厮杀,一边关注着程越的动静,忽见他在一杆弩箭射出后便倒地不起,这名浑身浴血的粗莽狂汉顿觉煞气冲顶,他一声暴戾的大吼,转身就往程越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手中满是箭矢的木板和环刀也被他舞得越发狂暴起来。
“截住他!快截住他!”张侍郎见程越被弩箭所伤,顿时大喜过望,正要招呼县卒前去擒拿,却见刘无敌势如疯虎般企图相救,心中大急,忙冲韩奎大喊道:“韩县尉,快快派人截住刘无敌,不可使他接近程越!”
韩奎骑马按刀焦躁不安地站在远处,眼见手下县卒在刘无敌和赵况、吴贲的冲杀下伤亡甚重,心中痛惜不已,听了张侍郎的叫喊,他脸颊猛地抽搐了一阵,锵地一声抽出刀来,转脸朝身后的十余名骑卒大喝道:“众骑听令!全力剿杀刘无敌,不得有误!”
说完,他闷闷地一拨马头,靠到张侍郎身旁,略带不安地拱手问答:“侍郎,能否将城外的铁骑调进来剿贼?这几人太过于凶悍,卑下手中可用之人伤亡颇大,恐一时力有未逮啊。”
“割鸡焉用牛刀。”张侍郎轻笑一声,眼睛直盯着趴伏在地的程越,漫不经心地道:“程越一去,这几人不过是困兽之斗,必不能久。韩县尉大功在即,又何必在意这区区些许乌合之众。”说完,他看了眼神情尴尬的韩奎,淡然道:“再说,城外铁骑乃是防备贼人逃脱时的万全之备,如今柳昕败亡就在眼前,自然无需再劳烦他们出动了。”
“侍郎……”韩奎看着一个又一个手下惨呼着被刘无敌等人一刀挥成两段,语带激动地说道:“卑下倒不是舍不得这区区几名县卒,只是担心若他们损失太过,卑下便无足够人手替高丞相守备这百里之地了。”
“韩县尉之心,高相早已深知。此番韩司空大军在颍,县尉但有所需,只管开口便是,大可不必为此忧虑。”张侍郎笑了笑,指着程越继续说道:“况且,此人号称勇悍冠于秀容,今日却命陨韩县尉之手,有此奇功,所得或远在百里之上。还请韩县尉取下此贼头颅,以便张某能将其面呈丞相,为韩县尉夸功议赏。”
“愿为侍郎效劳!”韩奎朝张侍郎一拱手,大声应道。说完,提刀驱马往程越趴伏的地方走了过去。想到似程越这般凶威上达天听的人就要断头于自己刀下,韩奎就觉得自己兴奋激动得有点难以自持,但久居武职的警惕之心驱使他在程越身前两三步开外便勒住了马。
韩奎在马上将身子微微前倾,四下仔细探查了一番,只见程越俯身趴倒在地,虽没被弩杆一箭贯穿,但通过他略略侧伏的身子,明显可见他面色惨白,满嘴血污,一道狰狞的创口从右颧骨处直达耳垂,显然是被弩箭所致;身体旁边还散落着几片破碎的木片和一杆铁制的大长戟,不远处竟还斜躺着一个面目被熏得乌黑的婢女。
“程越啊程越,都说你武力超群,勇冠三军,到头来还是免不了利刃一割。不过我倒是得感谢你,待你头悬邺都之日,便是我名动魏廷之时!”韩奎冷笑了一声,跳下马来,朝前走了两步,站到程越的身前,对着他的颈脖处一刀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