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你的狗眼瞧瞧!你刘爷爷可是如假包换的汉家儿郎!”说罢,又咧开大嘴朝他狰狞地一笑,恶狠狠地道:“依着你刘爷爷的脾气,就冲你这般乱叫,早就该将你的脑袋瓜子拧下来,不过我兄弟现在正带着伤,你若能将他医好了,你刘爷爷就能饶你一条小命。”那医工倒也是个硬骨头,坐在地上看也不看他们俩,只顾揉着自己的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刘无敌见他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子,胡子一吹,双眼一瞪又要动手。程越忙叫住他,转脸对医工温声道:“无敌是粗人,行事难免鲁莽,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在下豫州汝阴人程越,敢问医工如何称呼?”
那医工听程越这么一说,顿时满脸惊奇之色,他只道这些厮杀汉尽是孟浪跳脱、蛮横无理之徒,却不料竟也有人如此谦然知礼。正诧异间,心中不由一动,低声问道:“将军可是出自汝阴程氏?”
程越轻叹了口气,淡然道:“破落门第,族人星散,唯余孑然一身而已。”
医工敛容正色道:“原来是大族子弟,失敬失敬。在下周康,南阳人,早年曾师从徐之才,现在河南王帐前听用。”
徐之才?这个人程越是认识的,此人是当下名医,出身世医家庭,其先祖为徐熙,南朝丹阳人,人称“东海徐氏”。徐之才不仅精于医理,还通晓政治,早年间在南梁为官,曾任萧综的镇北主簿,彭城一战南梁全军覆没,萧综只身北上投魏,徐之才也辗转流落至魏国,后得魏主重用,受封昌安县侯。东魏高氏专权后,徐之才依然荣宠不衰,历任秘书监、紫金光禄大夫等,可谓官运亨通。
这医工周康,既曾是他的弟子,想必医术是不弱的,又听他说而今在侯景帐前听用,自然也算得上是侯景所亲信之人,只是这徐之才在东魏炙手可热,而他这做弟子的却离他而去,投入侯景的反叛阵营,个中缘由必然是颇为复杂的,看来这周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管怎么样,单凭周康目前的身份,在侯景军中,比起自己这个没于行伍之中的籍籍无名之辈无疑是高出许多的,但看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竟颇为礼敬,想来多半是汝阴程氏这个招牌给自己带来的优势了。在这个看门第出身更甚于后世看脸看存款的时代,貌似这具肉身的原主人,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福利。
程越欠了欠身,道:“原来是周医官,失敬失敬……”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上身一歪便要滑倒,忙一把扶住刘无敌的手臂稳住身子,疼得满头是汗。刘无敌担忧地看了看程越苍白的脸,转头对周康嚷道:“你这个医工好没眼力,程二都成这样了,也不见你过来瞧瞧伤势,只顾在这说些没用的废话。在河南王帐下有什么不得了的,不能给程二把伤瞧好,你刘爷爷我照揍不误。”周康无奈地撇了撇嘴,朝程越看了过去,见他也正一脸歉然地看向自己,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蹲身凑上前去,检查起他的伤势来。
程越穿的是制式的两裆铠,这是一种比较简单实用的防护装备,与后世的马甲有点相似,整个护甲只有前后两片,一片挡胸,一片挡背,肩部用带状的皮革相连,中间用布带束腰。护甲由许多较大的铁甲叶缀成鳞片,看起来防护力较强。只是此时程越左前胸的护甲已经被撞击得深深凹陷了进去,略略一动,还有暗红的血渍不时从断折的鳞片里渗透出来。
周康皱着眉头看了看程越凹陷的前胸,面色凝重地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来,割断了他两肩和腰上的系带,轻轻揭下他的前部护甲。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烈疼痛猛地传来,程越不由得大叫一声,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厥了过去,他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这股从来未曾感受过的钻心疼痛,额头上青筋毕露,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滚而下。
刘无敌见状又急又怒,大喝道:“那姓周的,你就不能小心着点。程二伤势这般严重,怎能经得起你如此折腾。”周康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吼叫,他面带疑惑地细细审视了一下程越的创口,又将那那半片割下的护甲提起来看了又看,轻声自语道:“这真是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