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不自然。
颍王话里话外的意思,莫非是说,他暗地里早就开始追查“鬼兵迎驾”的密谋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安王脸色铁青,此物本就不是他所有,是漳王的物什,李瀍在此将它拿出来,明明什么都证明不了!分明就是在虚张声势!
“少废话!”安王喉咙里钻出一声怒吼,向着退室一摊手掌:“把鸩毒给我!”
言讫未几,一名鬼兵便将毒茶汤送至安王手中,安王正要伸手探向李瀍的脖颈,李瀍却朗声道出了五个字:
“玄都观,暗渠!”
安王的动作陡然一僵,眼神里头一次显露了惊慌。
李瀍知道,由于现在宫中的情况全然未知,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凭借张翊均向自己汇报过的内容,步步紧逼,营造出安王谋划已然落空的结局,继而逼迫安王收手就范。
他并非像张翊均那般词锋滔滔的高手,对于人心的揣摩也未有李德裕那般敏锐。但现在生死关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随着安王的逐渐慌神,原本并不存在的一项优势,在李瀍面前显露了出来:安王对自己的谋划,实际上并非那么自信……
而李瀍利用的也恰恰是这一点。
当然,这一切能够成功的前提,必须建立在宫中消息能够及时传达的基础上,而且天子必须生还,没有这两点,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这是一场成败并不掌握在李瀍手中的较量!
“据小王所知……”李瀍目光灼灼,乘胜追击,不给安王任何细忖喘息的时间,接连抛出锋利的言语陌刀:“安兄先在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帅府暗插了一枚暗桩,小王如未记错,许是叫韦荣吧……尔后为免泄密,暗中令此人伙同西川节度副使李植,出卖了唐军在维州的暗桩司马朱。”
李瀍的言语很是巧妙,他实际上并不知道言语中“为免司马朱泄密”泄的究竟是何等秘辛,但通过他的微妙语调,以及尽在掌握般的轻松神情,安王的双眼越瞪越大。
安王脊背、前额此时已满是细汗,僵在空中的手颤抖不已。他怎么也想不通,颍王到底是如何调查的,竟然连一年前的事情都知道得了如指掌,而且……那可是在西川啊!虽然李德裕曾同颍王关系紧密,但这等程度……安王已难窥内中关联。
李瀍还未停下,先后绘声绘色地将崇业坊玄都观的暗渠、善和坊废祆祠的失火等等李瀍亲耳听闻,甚至是身临其境的事情一一细数。安王听得几乎崩溃,围在周围的鬼兵也一阵骚动,有些害怕起来。若是这位亲王对他们的密谋了解到这等程度,岂不是计划必败无疑?
但半晌的工夫,李瀍这边其实也已经撑不住了。
尽管他讲得很慢,但他从张翊均那里听到的,也已然枯竭。他也不敢妄加揣测、添油加醋,因为现在对安王建立的威慑终究是脆弱的,一旦安王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对劲,自己也就完了。
“你给我住口!”
安王厉声打断,颍王抿紧双唇。
“说到底……你还是没说,你究竟准备如何阻止本王?鬼兵终究还是打进了宫城不是?”安王目光似剑。
李瀍不知安王这个问话,是为了给鬼兵打气,还是真的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知根知底。
安王双眼一眯,凌厉的目光射过来,令李瀍不禁侧了侧脸颊。
李瀍的这一弹指的微动作,有着灾难性的后果……
“你小子还真差点把本王给唬住了!”
安王恶狠狠地说着,便一手扼住李瀍的喉咙,用力一卡,让李瀍不自主地张开嘴唇。
千钧一发。
“住手!”
这一声高亢的呐喊,并不出自院内的任何一人。
安王循声望去,蓦然发现,不知何时,在王府后园的院墙上,多出了一个身影。夜色之下,望过去唯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形轮廓。那个轮廓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俯瞰后园。
“天子无恙,禁军倒戈;鬼兵尽灭,降者不杀!”
字正腔圆的声音再次从黑影口中传来,安王举着茶盏的手悬在空中,终究还是没敢将茶盏倾下,“你、你是谁?”
李瀍冷笑一声,轻声替那人作答道:“京兆张翊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