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轻叹一声,望向退室之外的夜空:“不过某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杀你原非本王本意。所以先不着急……”
颍王怒极反笑:“都这个时候了,安王兄难道还要如此伪善?”
“伪善?”安王对李瀍的讥讽有些莫名其妙:“这如何就是伪善了?是何逻辑?”
颍王冷冷一笑:“数刻工夫前,小王府上便被鬼兵攻陷,其首领邵光,几次意图击杀在下,安兄……不会不知吧?”
“邵光?”
安王眼睛细眯了片刻,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以为安王仍在惺惺作态,李瀍不禁抬高了声音,但仍保持着一位亲王的礼数:“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矢口否认不成?”
但李瀍言讫未几,却蓦地发现,安王脸上的惊诧,似乎不是装出来的。
“你过来……”安王向着退室外一名鬼兵队正招了招手,对方马上收刀趋过来。
不知是对李瀍在劫难逃无比确信,还是安王觉得这个问话无关痛痒,竟然毫不避讳地在李瀍面前问起话来:“邵光此人,你识得否?”
那名队正细忖了些工夫,点了点头,说他们原本袭取十六宅的时候,是分成两队,他们这一队负责进攻西侧坊门,而另一队则负责东侧坊门,带队的应该就是邵光。
李瀍明显注意到,随着队正讲下去,安王的眉头竟微微皱起。
队正见安王没什么表示,便接着说道,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来安王府,静候宫中传来消息,尔后这边即刻出发,护送安王殿下于柩前继位。他们本来还疑惑,为何邵光的那队人马未能如约汇合,还以为安王对他们另有安排,便也未曾汇报。
“停!”
似是怕队正再透露更多的内容,安王厉声打断,挥挥手让队正站了回去。
尽管安王不动声色,但还是被李瀍窥出了些端倪。
“安兄……难道未曾下令袭击小王府邸?”
“何至于?”安王冷冷一哼,鄙夷地看了李瀍一眼,“正是某下的令不错。”
李瀍敏锐地察觉出来,安王言语之间潜藏着些诡异的慌乱,因而方才辩解的说辞反倒显得拙劣无比、欲盖弥彰。
李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安王谋夺皇位,因而策动鬼兵,袭取宫城,意在弑杀天子,这一点解释的通。而漳王,在手足中的排行为第六,在安王之前,所以今日对漳王谋反的诬告,也一样解释得通。
但问题来了……
如果从继位顺序来看,李瀍自己排行第九,在安王之后,那么安王派兵袭杀自己于王府的意义何在?岂非节外生枝?
更何况……漳王兄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被幽禁罢了。
而且从安王方才的反应来看,似乎,安兄并未曾下令鬼兵袭击颍王府。
也就是说,邵光所率领的鬼兵,实际上在执行一项并未分派给他们的任务。
李瀍脊梁“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或许……邵光的那队鬼兵,实际上——这只是猜想——实际上并不听命于安王呢?
这是一个极为狰狞、可怕的猜想,咆哮着撕开李瀍的脑子,破体而出,让李瀍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安王的脸上再一次地恢复了轻佻。
“时间耗得够久了……”
安王抬起一只手臂,扣了下指头。
退室外马上走进来四名鬼兵,三人将李瀍的双手牢牢制住,一人则端起茶海里的一碟茶盏,继而掏出一颗肠衣小囊,两指对着里面早已放凉了的茶汤用力一挤,肠衣下端破开,几滴褐黄色的汁液便顺着滴了进去,同茶汤混为一色。
安王笑嘻嘻地接过茶盏,递到李瀍唇边,一股冰凉从紫砂传递至李瀍嘴唇。
“云山鸩毒……”李瀍从牙缝里吐出字眼。张翊均曾经对他提到过此毒,想不到居然在自己兄长的府邸见到了实物。
“想不到这你都知道……”安王似笑非笑:“那殿下你就更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