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丁亥,半刻工夫前。
大明宫,外朝,含元殿外。
中郎将小心翼翼地将明光铠上的护心镜卸下来,挑在手中横刀尖头,向着含元殿门内伸了伸。
借着护心镜里的反光,他不必探头过去也能看清楚殿内动静。
“怎么样?”崔琯语气紧张地问了一句,因为他看到中郎将的眉头越蹙越深,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好像……”中郎将又确认似的转了下横刀柄,犹豫着道:“好像殿内没人……”
“没人?!”崔琯大出所料。
中郎将点了点头,向着对侧的府兵做了个手势,对面的校尉得令,马上领着麾下一队人马端着弩机,直趋殿内,不多时便做出了同中利用一模一样的汇报:“殿内无人。”
崔琯领着步卒进入殿内后,环视片刻,才发现中郎将和校尉的汇报少有误差,因为确切地说,是没有活人……
在紧挨殿陛的位置,躺倒着数名身披扎甲的龙武军和金吾兵,死相不一,但相同的是,他们的身子均向后倒去,显然是被鬼兵正面突袭。
崔琯瞬间想了个通透:鬼兵已经将含元殿内的守殿卫士通通肃清了,丝毫未给卫兵留出任何用以示警的空当。在完成这项任务过后,乱党又迅速离殿,向中朝而去。难怪他们在离开御道后,经过东西朝堂一直到含元殿前都未曾遭遇抵抗。
半刻工夫前,由于含元殿前高耸的台阶限制了骑军入内,崔琯遂下令分兵,由自己率领为数最多的步卒夺取含元殿,剩下的金吾兵以及骑军分成两队,张翊均跟随其中一队,各走大殿两侧的昭庆门以及含耀门,最后从含元殿后来进行包抄。
但空空如也的含元殿,无疑向崔琯传递了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敌军并非如他所想,像涨潮的潮水般依次吞噬整座宫城。
而是如一把利剑,直刺向帝国的心脏,全然不管留守殿后或是压制周遭。
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对决,崔琯要的是不放过任何一名鬼兵乱党,而对方只要集合全部力量,弑杀圣人,就赢了……
但圣人……到底在哪儿呢?
宣政门。
半个时辰前笼罩在长安城的日光,此刻已彻底被关中群山所遮蔽。未能燃起火烛的大明宫中变得阴森而可怖,一时间敌我都隐没了在黑暗之中。
宣政门在黑暗中显得比平日更为高大,好似路中央突然耸起的一座小山。
两支负责包抄含元殿的队伍已同崔琯的步卒在殿后成功汇合。
张翊均的回报也如崔琯所料:鬼兵采取的是近似游牧军团的随攻随走的战略,敌人只袭取了含元殿,并未对两侧的宫门有所“照顾”,因而两支包抄的部队反倒吸收了原本把守宫门的两队金吾兵。
表面上看宣政门处一样无人把守,但虚实不明的情况下,贸然进去一样很危险。救驾队伍再次分为两队,骑军则原地待命,步卒分别压着步子紧贴着宣政门外两侧。
一名府兵校尉拾起宫中的一颗花石,背靠宣政门廊,向着门廊后的视觉盲点处轻轻一掷。
他们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花石落地声响起不多时,一个黑影便从门廊后现身,手里拿着出鞘的利刃,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了半晌,却并未注意自己的身后。
校尉猛地扑出,用横刀鞘狠狠地抽了一下对方的后脑勺,同时胳膊也勒了上去,拖着他就要往宣政门外。
那名鬼兵脖子猝然被夹,身子立马向后仰去,挣扎不已。结果鬼兵见难以挣脱,握刀的手马上一松,那柄利刃“铛啷”一声落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回声霎时传开。
校尉胳膊使力,将那名鬼兵的脖子一把扭断。
但他们试图突袭宣政殿的计划也已破产……
远处宣政殿前及殿中传来急促不已的脚步声,和着高声的叫喊,盘踞于宣政门后的鬼兵数十人慌忙操起手中的刀戈剑戟,迅速集结,欲在宣政门内列阵抵抗。
崔琯顾不得懊悔,他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出其不意,见己方已然暴露,没有踌躇,当机立断迅速下令:“弩手!快!”
不过一息工夫,京兆府的弓弩手得令,立时侧跨着端平寸弩,出现在宣政门门廊之内,同时迅速向前延伸阵线。夜色中看不真切,但弩弦击发,早已搭好的箭头呼啸而出,射程之内登时传来些弩箭入肉后的惨叫之声。
见第一轮射击结束,宣政殿前聚集的黑影瞅准机会,立时挥舞着长槊袭来。弓弩搭弦需要时间,而这个空当也正是弓弩手最为脆弱的时刻。
弓弩手若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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